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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师弟,我赵某人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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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吸食过太阳紫气,听完一个时辰的太阳真经后,方十里在溪边散步。索性无事,方十里便照着地图上所标注的宗门各处殿阁走了一遭。

    论道场中空无一人,想来是没到论道的日子。炼器殿和丹药坊中倒都是是人来人往,弟子众多,甚至还可以看到身着红袍的内宗弟子,俱是气度不凡。这二处都是需要灵石交易,方十里身上分文无有,索性不再去看,转而来到了经法阁。

    这经法阁倒是并非一定要灵石了。第一层的所有经书典籍俱是可以随意借出,只需三月内归还便可。第二层才是记录着经法类经书的所在,这些便需得弟子以灵石兑换了。忘生宗弟子皆是修炼忘生决,这功法阁中几乎都是些用以斗法或是丹药炼器一类的经书。

    一层几乎没什么人,空空荡荡,仅有几个弟子在基础术法的区域内晃悠。这一层中各种类别的典籍着实不少,看得人眼花缭乱。方十里也不着急,在里面逛了半天,拿了一本仙道详解,一本长洲地志,还有一本基本几乎记载修仙界所有灵物的书籍,以及许多前辈传记趣谈,用外宗木牌登记了,抱回了住处。

    取出一本丹阙子传记,方十里饶有兴致地读了起来。

    飞灵浮在半空,也和他一起看。两人读得正酣,屋外却猛然传来一个声音。

    “锵!锵!锵!”

    方十里顿时一愣,这声音震耳欲聋,有些像是铜锣之声。不过仙门怎么会出现铜锣这等凡间的事物?

    飞灵立刻钻入方十里的左目之中,化作一轮紫日。方十里疑惑间找了块白布将左目遮上,起身推开了门。

    一开门,就看见一个面容颇为俊朗的白衣男子,此刻正手持着一个铜锣,笑呵呵地看着他,不时还击打一下铜锣,发出锵锵锵的声音。

    看着方十里出来,这俊朗男子一愣:“师弟,你这是什么造型?咱们宗门今年流行独眼了?”

    方十里见他这般哪里还不明白,这厮分明是想趁着自己修炼的时候用这铜锣的鼓噪之声来扰乱自己的心绪。若是一般的新入门弟子在感知灵气时被来这么一下,恐怕损伤到神智也不是不可能!

    方十里眼眸微冷:“不知师兄有何见教?”

    俊朗男子哈哈一笑:“见教不敢当,师兄知道你新入门,所以来你这串串门。并且劳烦师弟每两个月的灵石须得交给为兄,为兄也不贪多,只要你半年的量,也就是三块灵石。”

    方十里笑道:“凭什么?”

    这男子哈哈大笑:“凭什么?问得好!师弟,你刚入门,可能还不知晓我忘生宗的规矩。新弟子给师兄一些孝敬,这是惯例。你应该知道,若是新入门的弟子两年内不能踏入凝脉一层,就会被逐出宗门!你想一下,倘若你每次修炼时,我都来你的屋舍外给你奏上一曲,你何年何月才能凝脉呢?”

    俊朗男子得意洋洋:“师弟,你就认命吧,不过是三块灵石,换得你两年的安稳,何乐而不为呢?”

    方十里面色难看:“你就不怕我将你这番行事告知宗门长老?”

    男子哈哈大笑:“师弟,你到底还是新人,太嫩了。我早已将宗门法度研究个透,没有一条规定不可以在别的弟子屋外敲锣打鼓!否则你以为为兄毫无准备,就敢上门索要灵石吗?”

    方十里面色阴晴不定,半响咬牙道:“好,便依师兄所说,我给你三块灵石,希望师兄言而有信!”

    这俊朗男子不由得嘴角裂开:“好好好,师弟果然是人中龙凤,识得大体!不瞒你说,为兄之前也遇见不少性情刚烈的师弟,他们连这一点小小的孝敬也不肯拿出,岂不是铁公鸡吗?”

    他假惺惺地道:“可怜这些弟子,无一可以在两年内凝脉成功,最后只得被逐出宗门,真是可悲可叹啊……”

    他接着对方十里笑道:“师弟,再过一月就是宗门发放灵石的时候,到时候不要忘了交给为兄啊。”

    方十里满脸不乐意,但还是点头强笑:“这是自然。”

    俊朗男子嘿嘿一笑,拎着铜锣慢悠悠地转身离开。

    他确是没看见,方十里看着他的身影走进几百丈外的一座木屋之中,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赵观台今日心情颇为不错。昨日里他从窗间看见一个少年拿着地图四处张望,便知晓这是新入门的弟子。于是他跟着这个少年,找到了他的住处,牢牢记住后这才离开。

    第二日,料想这少年已经开始尝试凝脉,所以他便寻上门去,先用铜锣震他一震,然后在恐吓一番。

    果不其然,这少年倒算是能屈能伸,果断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好欺负,早知道多要他几个月就好了……不过多了这几块灵石的相助,说不定我一年内便可以突破到凝脉三层,两年后的大比上夺得一席丙字号的屋舍,恐怕就是筑基也不是不可能……”

    他越想越美,眼中满是遐想,好像自己已然成为了筑基,此刻正在御剑遨游寰宇……

    突然,他警觉过来,啪叽给了自己一个耳光,俊俏的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掌印:“才凝脉二层就敢想这些,赵观台啊赵观台,你还想不想好了?”

    打醒了自己,他这才屏气凝神,端坐在床铺之上开始修炼。正用心摄取灵力填满第二条经脉之时,赵观台突然听得屋外传来“铛”的一声,这一声震得他心神一紧,经脉中的尚未转换的灵气四处乱窜,撑得他经脉刺痛,险些一口气没回上来。

    “是谁?”

    赵观台怒火中烧,血气上涌,强压住自己体内躁动的灵气,猛地推开门。待他看清来人的面目,却不由得一怔。

    这居然是自己刚刚恐吓的那个小子,他手上拿着一副铜钹,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只见他双手一合,这铜拔碰撞:铛!

    这铜钹的声音比自己的铜锣之声还要大上数倍,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赵观台顿时有些不可思议:“小子,你在做什么?”

    方十里呵呵一笑:“没什么,我害怕师兄修行枯燥,故而特意来为师兄奏一奏乐,给你解解闷。”

    这铜钹是他方才去坊市用一碗灵米换来,是用铜精所制,没有别的长处,就是声儿大……

    赵观台脸色阴沉:“师弟,你可知为兄就算十年修为没有长进,也依然可以留在宗门。而你若是两年内没有凝脉,就会从此与修道再无缘分!你还不明白吗?我威胁你可以,你威胁我却不行!”

    方十里略感兴趣:“哦?师兄真是这样认为吗?”

    赵观台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我原本以为遇见个聪明人,却不想其实是个蠢货。小子,我再问你一句,你当真要和我作对吗?你若是点点头,那咱们师兄弟的梁子可就算结下了!”

    方十里转过头离去,背对着赵观台悠悠说道:“师兄,师弟我倒是想看看你先支撑不住,还是我先举旗投降。“

    他将双手负在身后行走,将铜钹塞在腰后。赵观台看着这铜钹,气的青筋直跳。他口中喃喃:“好小子,敢和我赵某人置气,我便给你点颜色看看。”

    是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悄悄推开木门。

    方十里已经炼化过太阴清气,此刻正在屋中读书。自从他道眼初显后,就算是在漆黑的夜里,他也能够视如白昼,诸多事物在他眼中都清晰无比。他如今眼通阴阳,左眼明堂窍和右眼洞房窍已开,精神力得到极大的进步,甚至可以单凭意识就将书本之类的物品隔空操控。

    飞灵告诉他,筑基时不修灵力,而是修神识,神识强,就可以让丹田灵海中的灵力更加凝实,到了金丹,就能将神识与灵力融为一炉,化作法力。而筑基修士修炼神识的途径,就是不断打开体内的神窍。

    人有九窍,打开了几窍,就对应着筑基第几层。如今方十里左右目的神窍已经打开,他的神识较之筑基二层的修士也不弱丝毫。常人筑基开辟丹海后,一窍不通,须得再花费不小的精力来打通一处神窍,这方才是筑基一层。但是等到方十里筑基成功时,就会一跃成为筑基二层的修士,力压同辈。

    方十里突然微微一笑:“来了!”

    晨婴端坐在书上,笑道:“主上,你对神识的使用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两百丈外就能感知到此人的接近。”

    方十里笑着摇摇头,将书又翻了一页。

    不多时,赵观台就来到了方十里的屋外。他看着眼前的木屋,里面一片漆黑,一点烛光也无。

    “看来这小子已经睡下了。”

    赵观台阴阴一笑,一拍储物袋。

    顿时一件事物出现在他面前。

    方十里一直在以神识窥探他,饶是对他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也不由得一愣:这厮竟不知从哪里拉来一面大鼓!

    这大鼓能有大半人高,赵观台抡起硕大的鼓槌,猛地敲向磨盘大的鼓面,隆隆的鼓声传来:“咚!咚!咚!”

    这鼓声居然颇有节奏,咚咚自成韵律,在这寂静的夜晚好似打雷一般。这方圆几里内只有他和方十里两人居住,所以倒是不虞会吵到别的同门。

    赵观台一边擂鼓,一边低声喃喃:“想不到吧?我赵某人未拜入仙门前便是打鼓出身,我祖上三代都是鼓吏!你要跟我较劲,那赵大爷今天就让你知晓知晓,什么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方十里有些哭笑不得,打开屋门。

    赵观台看见屋门打开,鼓声骤歇。他擦了擦汗,得意洋洋地看向方十里。

    “咦?”他不由得一愣。月光照耀下,这少年眸子清亮,衣衫整齐,手捧着一本书,眼中露着几分促狭。

    赵观台特意深夜前来,就是为了趁着方十里熟睡时给他来一下狠的,却不想这小子根本没有丝毫睡梦中醒来的样子,反倒神智颇为清醒。

    他不知道的是,如果是一般的凝气修士或是凡人,他这一番举动自然已经奏效了。但是方十里神窍已开,时时刻刻从虚无中汲取精神力补充入明堂窍和洞房窍中,故而根本无需通过睡觉来补充精神。

    赵观台突然间灵光一闪,恍然大悟:我知道了,这小子是定然是猜到我今夜要来,所以一夜没睡。又或者是他被我吵醒,故意装作这幅样子,想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这时又听方十里说道:“师兄,你的鼓打的着实不错,怎么停下来了?”

    赵观台顿时胸有成竹:他定是在诈我,跟我赵某人用计谋,你还不行……

    他将大鼓收回储物袋,嘿嘿一笑:“师弟,你赵师兄我怕你初来忘生宗不适应,晚上睡觉认床,睡不着,故而来此给你奏上一曲,好叫你能睡得踏实。”

    方十里面不改色:“那就多谢师兄了,劳烦你这么晚还来跑一趟。”

    “应该的,应该的。我赵某人就是这等无私的性格,处处播送温暖是我的处事之风!”

    方十里含笑点头,目送着赵观台离开。

    往后几日里,赵观台又来了几次。前几次皆是深夜,后来他又怕方十里转变作息,改在白天睡觉,所以白天又来了几次。每次前来,他都将那面祖传的大鼓架在那里,不问青红皂白就是一顿敲打。他的目的很明确,只要扰乱了方十里的作息,让他睡不安稳,那么自然没有精神去感应灵气。多吓几次,那么方十里自然就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该给他赵大爷的孝敬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但是让赵观台颇为郁闷的是,自己每回前去,这小子都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这使得他很没面子,只好硬着头皮敲上一会,又在方十里的目送中离开。

    赵观台坐在木床上苦思冥想,暗自嘀咕:这小子是如何得知自己何时会上门的?难不成他一直守在门口?那这小子也委实太能演了!

    赵观台这几日都没有修炼,他害怕自己修炼时方十里上门来敲锣。他有心要找机会去骚扰方十里,但是想起自己每回前去方十里那眼中的笑意,他就有点犯怵。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打鼓吧,没什么效果。不打吧,又打了自己的脸,这般骑虎难下,搞得他颇为难受。

    “唉,已经近十日没有修炼了。”

    赵观台叹了口气,不由得有些埋怨自己,贪心作祟要招惹这么个对头,如今进退两难,陷自己于尴尬的境地……

    他摇了摇头,索性不再去想。他缓缓将木门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偷偷往外瞄了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人。赵观台安下心来,驱散杂念,盘膝坐好,开始吸纳灵气。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自己这十余日的偷懒,体内灵力甚至已经有了衰退的迹象。

    木屋皆是建立在地下灵脉的分支之上,所以木屋里的灵气较之外面要浓郁很多,虽然这只是最低等的丁字屋舍。青色灵气如薄雾般慢慢没入赵观台体内。

    几日未曾修炼,他的经脉骤遇灵气,好像旱地逢甘霖一般贪婪地汲取,逐渐转化为体内白色的灵力。

    “铛!”

    赵观台经脉里的灵气被这一声唬得急剧溃散,经脉之中的胀阻之感让他几欲吐血,半响才缓过神来。

    他知道这是方十里的铜钹之声,顿时一张俊脸被气的面红耳赤:“这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待到我修炼了他才来!”

    纵使火冒三丈,他还是强行收敛情绪,待到恢复平静后才整理衣冠推开门,看着方十里笑眯眯的模样,赵观台暗自憋屈,却还是笑道:“师弟,你来给为兄助兴了?你却是不知,为兄正在研究鼓技,你这一下倒是给了为兄不小的灵感!”

    方十里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呵呵一笑:“不客气,这是做师弟的应该做的。”

    说罢他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口中还在哼着一曲乡间小调。

    赵观台在他背后气得直咬牙,却无可奈何。他干坐在床上,突然想道:“他刚刚才来过,想来是不会再来了,我不如利用这一点继续修炼!”

    想到这里,赵观台突然嘿嘿一笑,再次汲取灵气入体内。

    半个时辰后。

    “铛!铛!”

    “噗嗤!”

    赵观台一口鲜血喷出,眼中满是悲愤。

    他连忙擦净血迹,打开门勉强笑道:“师弟,你怎么又去而复返了?”

    方十里微微一笑:“我担心师兄鼓技研究得不顺利,毕竟我每天都还在等师兄你的鼓声陶冶情操。故而我再来给师兄助一把力,好叫师兄快快完成你的新鼓技!”

    说罢他再次扬长而去。

    赵观台回到屋中越想越气,牙齿被他咬得咯咯作响。

    “好小子,我就不信治不了你了!”

    这委屈赵观台是无论如何也容忍不了,他不敢再修炼了,坐在床上一边调节体内躁动的灵力,一边盘算对策。

    琢磨了半天,他也实在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不由得垂头丧气,但还是下定决心:跟这小子耗到底!

    转眼就过了三个多月,怡人的春天也被燥热的夏取代。

    这三个多月里,方十里已经去杂物殿领了两次灵石,如今身上已经有了两枚灵石了。

    他每日听飞灵和晨婴诵读太阳和太阴真经,神窍中的神识越来越凝实通透,虽然打不开其余的神窍,但是他的神识从原本的覆盖二百丈已经到了现在的三百丈有余。

    并且他的体内已经凝结了百缕阴阳气机,这些气机大大增强他的体魄,他现在的气力恐怕可以比拟一只烈马。

    昔日从经法阁中所借阅的书籍早已换了许多遍,方十里一边翻看着一本趣谈,一边和飞灵请教灵力和神识的融合。

    突然,他神情一动,对着飞灵笑道:“我那位师兄来了!”

    方十里推开门,盘坐在门口,看着赵观台的身影慢慢进入自己的视野之中。等到赵观台走近,方十里亲切地笑道:“师兄,你终于来了!师弟这几日可日日都在盼着你呢!”

    此时的赵观台较之三月前样貌大改,若是被其他同门看见,恐怕甚至会认不出他来。他左右眼框是深深的黑眼圈,俊朗的脸蛋变得蜡黄憔悴,头发散乱,眼神涣散无神。

    他此次到了这里,却没有再取出那面大鼓了。

    “师弟,我赵某人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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