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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阵阵，枯叶飘零，仿佛预示一个人漂泊无依的命运和不可掌控的未来。雪女心里苦涩，眉间轻愁凝结成霜，倍感孤单凄凉。老巫灵一直闭目打坐，身体时而散发诡异的光芒。雪女知道老巫灵有不同于常人之处，倒也不觉奇怪。她双手托腮坐在老巫灵身边，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圣殿那处厚重的黑色雕花大门。
不知道过了多久，木门沉闷的开启声缓缓传出。两名侍女推门之后侧身让开，一名美丽的中年女子仪态优雅的从圣殿内走了出来。
雪女惊喜的从地上跃起，欲伸手提醒老巫灵。突然想起之前触碰到他时，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般的痛苦难受，立刻就缩回了手，大声冲老巫灵嚷嚷：
“快看，老妖……灵嫫出来了！”
老巫灵不紧不慢的睁开双眼，嘴角露出极有深意的笑容，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雪女待老巫灵身上诡异的光芒散尽，搀扶着他起身，朝着灵嫫望去。
灵嫫走到两人跟前，躬身行了一礼，脸色极不自然的微笑着说道：
“传族长口谕，请老巫灵为巫女诊治。”
说完，又躬身行了一礼，然后转身为老巫灵和雪女带路。雪女搀扶着老巫灵，欢天喜地的跟在后面，还朝着灵嫫的背影做鬼脸。那灵嫫似乎脑袋后也长了眼睛一般，竟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冲着雪女奇怪的笑了笑。雪女吓得不轻，一下子就规矩起来。
两人跟着灵嫫来到素女的住处。宽敞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张木床和几件简单的器具。一只精巧的木头杯子里盛着墨绿色的液体置于床边，看起来像是神木的汁液。
素女平躺在宽大的木床上，身子显得那么单薄瘦小。她面无血色，如一具苍白却异常美丽的尸体。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像扇子般在眼睑铺开，小巧的鼻子下方是苍白干裂的两片嘴唇，绿色的汁液还残留在唇角，显得颇为刺眼。
雪女鼻子一酸，不顾老巫灵的阻拦飞奔到床前，握住素女双手的一瞬间泪如雨下。
“素女，你到底怎么了？”
“妹妹，你快醒来啊！我是你姐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雪女趴在素女的身边撕心裂肺的喊叫。可无论她怎么喊，素女都没有一点反应。灵嫫朝侍女们使了个眼色，几名侍女连忙上前生拉活扯的将雪女从素女身边拖走。
雪女总算是从悲伤中缓过神来，却又怒火攻心，指着灵嫫破口大骂起来：
“老妖嫫，我妹妹好好的一个人，不是说由你侍奉吗？她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你说！是不是你这老妖嫫使坏折磨她？难怪你不让我见她！如今见了却是这般模样，不是你又会是谁？你这挨千刀的老妖嫫！坏女人！”
人一旦生气就容易口不择言。雪女对灵嫫早有成见，见妹妹昏迷不醒再也按捺不住，遂将心中的怨愤不满统统吐了出来。
灵嫫到底是心机深沉之人，知道跟一个小丫头计较有失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冷笑着瞟了一眼雪女，然后将头扭向一边，无视雪女撒泼放肆。
雪女不依不饶：
“无话可说了吧？你这坏女人！你害了素女，我今日一定要替她报仇！”
雪女说完，摞起衣袖便要上前教训灵嫫。老巫灵见她不知深浅任性胡闹，怕她吃亏，落得难以收场，连忙拉住她的手阻止。
雪女有些急眼，冲老巫灵大声叫道：
“老巫灵您干嘛拉我？我要教训那个坏女人！她害我妹妹成这样，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老巫灵生气的将雪女的手狠狠甩开，转身便朝门口走去。
雪女顿时愣在原地，不知道老巫灵为什么生气，他不是应该站在自己这一边吗？
灵嫫讥笑道：“怎么？不是想要教训我吗？老巫灵也不用费心救治你妹妹了。赶紧的来教训我，别傻愣着！”
雪女这才明白，自己只顾着逞能斗狠，辜负了老巫灵的一番好意。她连忙跑过去拦住老巫灵，一脸悔意的跪在老巫灵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低声说道：
“雪女知错了！请老巫灵救我妹妹素女一命！”
老巫灵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让雪女起身，然后才转身朝着木床上的素女走去……
老巫灵摸了摸素女的手腕，探查到微弱的脉息，他摇了摇头，朝灵嫫说道：
“想必三日来巫女是依靠着神木的汁液勉强续命？她体内灵息散乱，无法凝集于天窍一处，以至于迟迟不能醒来。”
灵嫫惊讶的看着老巫灵，然后钦佩的点了点头。
老巫灵接着又问：
“可有探查血海？”
“有，血海枯竭，灵根尽毁。若要恢复，除非寻到修蛇王血。唯有那至阴之物方能重造血海，滋养灵根。可是修蛇王血千年难遇，即便有，怕是巫女也等不到寻来的那一刻了。”
灵嫫说完，不经意的又瞟了一眼不远处呆立着的雪女。
雪女虽然不懂老巫灵和灵嫫两人之间的谈话，却也能揣测个七八分，大意不过是素女很难救治罢了。她不敢打扰老巫灵，只得捂着自己的嘴，逼着自己不许说话，不许胡乱问。可她的眼睛却止不住的流出眼泪，顺着两手滴落下来。
“修蛇王血自然可以救治巫女一命。可若是以修蛇王一命来换取巫女一命，岂非又添一起杀戮？世间万物在老头我眼里无有贵贱之分，既是为了救人，自然不可害命。要换命，那也是换老头我的老命！”
灵嫫闻言面色一惊，连忙阻止道：
“老巫灵不可！鬼眼一开，万鬼俱来。您纵使有神木万年灵根护体，也难保不会伤及自身。族中之人可都倚仗您呢！”
老巫灵淡然一笑回答：
“老头乃是神木吸收天地灵力化生，救济万灵也不过是还恩，有何不可？老头既生得鬼眼，料想便是为了能用得上，造福于人。生死只在一念之间，鬼眼于老头而言，不过是通往冥界的一道门而已。待我去去便回，那丫头在那里定然害怕极了，好在那些小鬼惧怕玄冥之力，大概也不敢侵扰她吧！”
灵嫫摇了摇了头，知道老巫灵主意已定再难更改，便将巫女从床上扶起，靠在自己的身上。老巫灵盘腿而坐，双手交叠于眉心。随着全身的诡异光芒出现，老巫灵缓缓打开双手，露出额间画着的一只白色眼睛。“
木生东方泽万年，
生死轮回本虚幻。
日月修来邪鬼眼，
天地孕得四体全。
一门直通幽冥殿，
阎罗小妖也为难。
欲救巫女返人间，
形神俱灭亦欢颜。
”
当老巫灵念完这段术语，他眉间的白色眼睛图案突然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令屋子里顿时明亮无比。
屋中几人感觉自己失明了一般，都纷纷闭上了眼睛。雪女因为哭了太久，眼前一阵黑朦。她努力的揉了揉双眼，这才朦胧看清老巫灵眉间的那只眼睛犹如一道光门，将素女笼罩其中，显得十分安详圣洁。
老巫灵身上那些黑色和红色图纹所发出的诡异光芒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像，与老巫灵一模一样。那人像朝着素女走去，直到与素女的身体融合。
雪女看得目瞪口呆。
难道，是老巫灵进入了素女的灵境，要将她从死亡的边缘找回来？什么鬼眼，幽冥殿、阎罗、小妖……难道说，素女的魂灵已经进入了幽冥界徘徊？看来，死亡也只是须臾之间的事情了。
那么，老巫灵真的能将素女带回来吗？
雪女双手紧握靠在胸前，心里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但是很快，老巫灵便停了下来，眉间的白色眼睛缓缓闭上。灵嫫也睁开双眼，眼神奇怪的看着老巫灵，欲言又止。
老巫灵突然冲雪女大叫：
“丫头你快过来！”
雪女连忙跑过去，不明白老巫灵叫自己干嘛？她看了看素女，好像没什么变化，依然一动不动的靠在灵嫫的身上，像个死人一般。
老巫灵叹息道：
“巫女对老头我颇有戒心，不愿意跟我走。你是她的姐姐，若是你带着她回来，她就不会那么抗拒了。我耗费数千年灵力再开一次鬼眼，你坐到对面去，随我一起进入幽冥界寻你妹妹。记住，我连续两次打开鬼眼已经达到极限，你一旦找到巫女便立即带她进入那处有光的通道，不可耽搁。否则，我们被那些小妖恶鬼缠上，便再无可能活着出来。”
雪女点点头：
“好！”
说完，坐到了老巫灵的对面……
雪女跟在老巫灵的身后在一处明亮的通道里走着，不久就来到了一处雾气弥漫又鬼火迷离的地方。四面八方传来妇人哭诉，婴儿啼哭的声音，凄凄惨惨悲悲切切，令人不由得悲涌心头，不胜唏嘘。
“别发愣了！此处魂音惑人心智，容易迷失其中。快寻你妹妹！”老巫灵提醒雪女。
雪女回过神来，连忙大声呼唤：
“素女！妹妹！”
“平日里你们姐妹亲近时最喜欢叫对方什么，你就那么叫。你妹妹灵息散乱，若是不能打动她残存的记忆之门，她无法听见你的呼唤。”老巫灵接着说道。
雪女恍然大悟，连忙喊道：
“素儿！素儿！”
这是姐妹俩争抢东西时雪女对妹妹素女的称呼，叫得异常亲热不过是为了诓骗素女将东西给自己罢了。但素女却最喜欢雪女这样叫她，觉得素儿比素女叫着好听。
喊了好一阵，正当雪女觉得老巫灵的办法不管用的时候，从远处飘来一个熟悉的人影。那人影表情淡漠，双眼无神，动作僵硬，却实实在在的是自己的妹妹素女无疑。
“素儿！素儿！”
雪女赶紧上前，牵着妹妹素女的手往通道走，老巫灵的话她可没忘记。素女顺从的跟着她，出乎意料的顺利。
正在此时，无数团蓝色的鬼火朝着姐妹俩飞来，拦在了她俩面前。老巫灵大叫不好，雪女连忙转过身来。
眼前的景象让雪女不由得倒吸了几口凉气。
无数黑色的鬼影包围着老巫灵。虽然看不清那些人影的容貌，却可以看见那些张开的丑陋巨嘴，露出青色和白色的獠牙；也可以看见黑影里伸出的尖利爪牙……老巫灵浑身是血，瞪大眼睛望着姐妹俩，一手指着通道……雪女明白他的意思，是叫她俩赶紧走。
雪女吓得无法挪动自己的双腿，只是拉着妹妹素女的手呆呆的站在那里。
老巫灵又急又恼，他突然一声怒吼，浑身爆发出一阵白色的耀眼光芒。那些黑影迅速的躲开，却又不甘离去，张牙舞爪的围在老巫灵的周围。
“丫头，我将这身灵力全部留给你们，省得这帮小妖恶鬼惦记。从此以后，你们姐妹二人虽然会因为窥得天机而遭受天罚，却可以多活上几年。这也是老头我能帮上你们的最后一点小忙了！记住，别倚仗着自己是玄冥先祖的血脉便帮着恶人为祸人间，希望你们姐妹二人能够不枉费我舍命相救一场！”
说完，老巫灵用力将那片白光朝着姐妹两人抛来，那片光芒将两人包裹，如一只滚动的雪球般迅速的飞向通道的另一头。
那些小妖恶鬼本想追去，无奈老巫灵用最后一点力量驱动身上的兽牙饰物，朝着它们飞射而去……
当雪女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素女也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她的脸色开始变得红润起来，呼吸也均匀，身体渐渐变得温暖。
灵嫫因为支撑姐妹两人的身体许久而变得有些虚弱。雪女招呼那几个缓过神来的侍女将灵嫫扶到一旁坐下歇息片刻。而此时，老巫灵的本体依然好好的盘腿坐在姐妹俩的对面，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雪女觉得有些奇怪，伸手去拍老巫灵的肩膀。
“不要动他！”
灵嫫连忙出声制止，却晚了一步。
雪女的手刚触碰到老巫灵的肩膀，就听见一声细微的声音：“噗！”像是吹散了一捧尘土，老巫灵的身子忽然散去，什么都没有留下。
雪女悲恸的扑倒在老巫灵消失的地方，失声大哭：
“老巫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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