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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岚公子！她中毒了！！”提着秦笑渊的手臂紧紧拽住了她，看着她嘴角的黑血、双唇泛出的青紫色。
中毒…的确，是中毒……
任谁是这样的面色，再加上陶晴的判断，敬岚都绝无二话地相信。
但这件事情发生在秦笑渊的身上，却是他根本无法想象的情况。
秦笑渊怎么可能会中毒？
无论是初到第三宫替氏硝老人解毒，还是在河陆居客栈的淤脉断言散，都连她的一分神智也影响不了。
从认识她的第一面，在被巫芸茹夺走的毒阵里，她那传自南门日月老前辈的毒功，就已经展现过其惊人的效用。
说她会中毒，不如说敬岚不会用剑！
然而眼前，秦笑渊的手臂肌肉却剧烈地战栗着，鼻息之间也尽是湿冷白雾，又一口黑血吐了出来。
“秦笑渊…秦笑渊！”
敬岚心下不受控制地涌上慌乱，除了紧抓着她不放，根本手足无措。
“公子，快看秦姑娘身上有无毒创伤痕。”
直到陶晴声音忽然响起，敬岚才稍稍镇定下来，赶紧上下打量着秦笑渊，只见她的小臂上灰色布衣有一道短短破口。
敬岚一眼扫过衣袖断口的绒絮，就看出是被极利的剑气所伤！
“有了！”
敬岚当即抓起了秦笑渊的手臂，见她疼得瞬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却被口中血气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又吐出一大口黑血。
心知再拖延不得，敬岚翻开她的袖上破口，果然看到一条像是被什么药物腐蚀过的剑伤。
余光看见陶晴想爬起来，却根本撑不住身体又跌了回去，开始拖着一条腿用肘朝这边爬了过来。
心中斟酌了一瞬，敬岚果断把秦笑渊的手臂拉上肩头，直接将她整个人拽到背上就要朝陶晴走过去。
谁料，在她整个人离地的一瞬间，敬岚感觉到的却是远远比预想轻得多得多的多的重量！！
心急之下，敬岚一个身形不稳直接朝地上摔了下去，心头一紧，强行压制住了翻身的条件反射，正面砸下生生垫住了秦笑渊！
可即便她未落地，敬岚还是能感觉到她下巴上的血，已经渗进了他肩上衣袍，血是热的，触到敬岚的皮肤，却反馈出了极其阴冷的气息。
银色发丝就垂在敬岚的耳边，凑得近了，敬岚忽然从她嘴里闻到了一股腐臭的味道！
像是已经腐烂了一段时间的，尸臭……
脑海里的画面不受控制就定格在了来复峡里，他和陶晴走过的那些绝异天宫侍卫的尸体。
好像也是这个味道……
后背瞬间涌上了一股冷意，敬岚目光僵在了余光里肩上晕染的黑血，她刚刚出去，干了什么……
“敬岚公子，快，把她放到地上！”
没有给敬岚牵起更多思绪的机会，陶晴已经挣扎着爬到了两人身旁，一手隔着衣袖轻压在秦笑渊腕脉。
不料，只一瞬间就像是被针扎了一般缩手而回，陶晴面色涌上了难以置信：“为何…这……怎会如此？！”
见陶晴脸上像是见了鬼似的神情，敬岚心头一沉，赶紧把秦笑渊平放了下来：“怎么了？！”
陶晴却只是等着一双眼，有些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敬岚低头见秦笑渊的脸都开始没有血色，急得自己伸手摁了摁她的腕脉。
谁料指尖隔着衣袖竟然都感觉到，她皮肉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动？！！
即便敬岚不懂医，都已经知道这是多严重的情况，当即咬牙捏住她的手腕，毫不犹豫地运气！
强烈的枯竭感从身体内传了出来，敬岚眼前看秦笑渊的视线都已经成了重影，可敬岚却根本不停，生生从自己的经脉之中榨取着微乎其微的念力！
几乎是绷得额头之上青筋暴起，才终于凝聚起一丝，猛地灌进了秦笑渊的手腕。
身体松懈一瞬的意识散碎感里，陶晴惊慌的声音响起：“敬岚公子！你在做什么？！”
模糊之间，敬岚感觉自己的鼻子里似乎有什么流了出来，然而紧接下来，念力清晰的反馈感却让敬岚顷刻如芒在背！
阴冷、黏着……是一种熟悉的阴冷，比起敬岚曾感受过的，它却像是被放大过无数倍！
只一丝念力的反馈，就让敬岚感觉自己掉进了被溶化浓缩过的蛛丝里……
可真正让敬岚连瞳孔都颤抖起来的，却不是这反馈里直接淹没敬岚的恐怖气息，而是敬岚曾感受过的，这气息的来源——傲因百粹！！
“不是毒，是……蛊！”
已经连下巴舌头都控制不了，敬岚死死咬着牙，想起刚刚秦笑渊三根针钉在头顶的穴位，抬手就用三指骨节重重打了下去！
剧痛在头顶弥散而开，像是被钢针钉入了头盖骨一般，疼得敬岚眼泪都掉了下来，所幸神识也终于重新被聚集到了一起。
一把抹掉鼻腔里淌出的鲜血，敬岚撑着身子喘了好几口气，却见秦笑渊嘴里积了血，赶紧把她侧过身让她将血吐了出来。
“蛊？蛊？！”
听得敬岚的话，陶晴像是终于从刚刚触到秦笑渊的感受中镇定下来，可却再度紧紧地皱起了眉：“如此损害，必为恶蛊，蛊毒根本无妥善之法应对，除非能得知为何种……”
“知道是什么，就有办法救她吗？”
还不待陶晴说完，敬岚几乎一字一顿的低沉喝声却骤然打断了她，陶晴被敬岚吓得一跳，微怔着点了点头，却又迟疑着摇头，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也许……”
“傲因百粹！！”
在陶晴几近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敬岚再度攥了攥拳，艰难开口道：“说出来你可能不愿意接受，可我也是刚刚才确信，因为我的这只左臂里，也有一只……”
“什么？！！傲…傲因……”
陶晴脸色都瞬间白了下去，像是见了鬼似的目光，死死盯着敬岚靠肩膀微微前抬的手臂，最终都没敢把四字完整地说出口来。
这时，秦笑渊却像是拼着最后的劲力似的，忽然翻身一把就将敬岚推开而去，整个人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团，火光照映下，脸色都青白地像石像似的。
陶晴怎想得到秦笑渊会有这种举动，注意力也瞬间回到了当下，看了敬岚一眼，即刻咬牙低下了头。
目光落在秦笑渊的身上，手缓缓抓住了已经被尘土沾染的袖口白绒，眼睫之间的神色，竟逐渐沉着而下:“也许，是有办法暂缓的……”
陶晴飞快地从随身挎着的药包里接二连三取出玉瓶木盒，一个接一个打开，按照特殊的顺序在岩石地面上摆开。
继而手抬在空中顿了顿，陶晴也没有再犹豫，直接从怀里取出了一个贴身软布小包。
将一边缝起的细丝扯断，只见其中一根短短的干藤被陶晴取了出来，低低念了声：“先祖在上，卯字辈，三女陶晴，叩谢恩泽。”
语罢便将之揉碎在掌心，撑着身子放进了秦笑渊的嘴里，配着摆放好的第一味药粉一起倒下。
谁知，秦笑渊却不知为何，一偏头就要将之吐出！
陶晴慌忙捂住了她的嘴，敬岚也沉了面色，当即再度爬到了秦笑渊身旁，大声喝道：“别吐出来！她在想办法救你！！”
哪料得到秦笑渊听到敬岚的话语，却挣扎得愈发厉害起来，一巴掌就重重打在敬岚手臂上。
心头像是也挨了这一巴掌似的，可看着她满身的血迹，敬岚只能紧紧按住她的手臂：“我知道你很难受，忍一下！把药吃下去！”
可即便如此，她却还是紧紧咬着齿关，无论如何都不吃，陶晴都急得脸色发白：“为何…为何会有这般病症？”
“为何你个头啊！死丫头你给老子放手！”
不待两人回过神，瑚鸦嘶哑的骂声忽然在身后阵符边缘炸响：“两个傻*！你小子不远远地滚开什么药都没用！！”
敬岚只看到一片灰色影子飞过，自己的后领就已经被提了起来，那双鸟爪力量大的出奇，直接把敬岚甩到了阵符边缘才堪堪停下。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抬头时，敬岚看到的已经是瑚鸦像是快速生长过的庞大身躯立在秦笑渊身上，鸟眼带着极锐利地神色一一检视着摊放在地面的药材。
陶晴早被它掀翻在地，此时只能双手撑住身子，瞪着双眼盯着它，却听瑚鸦嘶哑的嗓音一句句响起——
“八十年份的回光藤…”
“归元绝蛊丹…”
“护脉丸…”
“愈血散…”
“梅乌果粉…”
“雪胶参丸…”
“白棠大还丹…”
……
“都二十几年了，怎么陶家这一辈，还在用这种旧得可以进棺材的方子？！！”
瑚鸦老练的语气念完了所有药材，根本不给陶晴任何面子，直接用鸟爪踹翻了两个玉瓶：“这两个给老子去掉，不许用！”
在陶晴死死盯着的目光注视下，瑚鸦鸟嘴夹起了放在最后的丹药，直接扔进了秦笑渊嘴里：“傲因百粹是寒毒你感觉不到吗？！亡阳都已经有征兆，谁受得了你那爷爷级的回光藤？！”
瑚鸦一句破口大骂下，陶晴却似是醍醐灌顶般，双眼忽地亮了起来。
一时之间竟完全没意识到面前教训她的是一只大灰鸦，反而凝神坐直了身体：“寒毒……对了…对了！”
也不管瑚鸦踹倒的两个玉瓶，而是又立刻将一个木盒和玉瓶调换了顺序，低声念叨着：“如此就对了！绝蛊应当放在最后！兴许便能持续压下这恶蛊！！”
“还对你个屁啊！看不到回光藤都嚼干净了吗？！”瑚鸦一翅膀就拍在陶晴的脑袋上，怒道：“呆头呆脑的，你当个屁的医者！”
陶晴一惊，被瑚鸦骂得一声不敢吭，慌乱把第二个玉瓶里的药丸倒进了秦笑渊嘴里。
“你抖个锤子！！”
瞧见她手抖得厉害，瑚鸦越看越来气，但陶晴明显已经连大气都不敢喘，瑚鸦只能一扭脑袋闷了声。
一眼却瞥见在阵符边缘呆坐着愣愣看着它的敬岚，瑚鸦一身鸟毛都顿时炸了：“看你个**！你给老子到阵外去！喊再回来！立刻马上麻溜儿地滚！！”
“啊…哦好，好……”
好不容易这老鸟出来说话了，这种关头敬岚哪里敢多说一句，连犹豫都没有，从地上爬起来就直接跑了出去。
刚出阵符范围，周围瞬间就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寂静，好像刚刚一切都是幻觉，只有头顶完全不真实的黑幕夜空里，还挂着六颗明暗交错的星辰。
没感知到任何危险的压迫感，敬岚的身体不受控制直接瘫软而下，摔倒在地。
倚靠着身旁的岩壁，敬岚长长呼了口气，却没劲再站起身子了，只得指尖在腰间天梵剑柄上来回摩挲着，终于从这无边黑暗里，也寻出一丝心安……
这片一无所有的黑幕夜空很高很高，兴许是没有星海汇集，这片天让敬岚莫名地觉得远，像是比以往的夜空高出两三倍。
那六颗星辰却又仿佛被长线垂吊下来，和普通星辰悬在一般的高度，寂静无声地微微扑闪。
敬岚不自觉张大了眼，忽地从模糊的记忆里翻出了这一幕，唇角不自觉扬了一丝……
他想起来了，这六颗星辰，他见过啊……
难怪觉得眼熟，这不正是上北寒山前一晚，他躺在河边卵石滩上，在他眼里梦里的星光吗？
只是那时周遭有太多的星辰，以至于当它独独悬在这空洞夜幕里时，会让敬岚觉得陌生又熟悉。
这六颗星星在占师眼中会是什么寓意？
又为什么……它们会孤零零悬在这个地方？
像他似的……
意识到自己冒出了什么样的念头，敬岚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这是，他自己选的路啊……
从决定退出行路人的那天，他就已经和那道始终遥不可及的白衣身影一样，是个独自上路的人了。
自己下的决心，便是要自己去背负的。
脑海里再印出那人远远的背影一刻，敬岚忽然觉得，他好像开始感受到，巫蕈儿身上的某些他从没有理解过的东西……
本已经模糊不清的意识，在第一次揭起这念头的一刻，开始不受控制条理分明地串联着某些东西。
而这千丝万缕的思绪网中央，却是而今正立足于鬼雾涧无魂谷的——敬岚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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