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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落小说 > 野有鹿 > 层楼望,春山叠 壹.花满楼(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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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南子潺哼了哼,“今日有什么好玩之事与本王说的?”他直了直身子,从南庐渊面前移开,坐至其身旁,“本王不就是想捉弄一下你么,嘁,小气!”

    南庐渊道:“今日我陪那三人,同阳关大哥一道。你王姐对陆姑娘好似颇有微词。对了,阳关大哥只怕和那北秦的暮雪郡主两情相悦。”

    南子潺眼眸一亮,刚在心里诽腹着“王姐看她不顺眼当然是因为对你有意思啊”,便在听了后半句后将那点想法抛之脑后:“这是好事儿啊!按照惯例,使臣们要长住到来年二月,在此停留的四个月里,有的是机会让他们互相看对了眼儿,共许余生——”

    他兴奋地扭头去看南庐渊,怔住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古怪?”

    “自古以来,凡参与冬宴的各国臣女,都会是未来的南商宫妃。先帝是因为立下狠誓,一生非皇后娘娘不二娶纳,才得以躲避过冬宴那群女人。”南庐渊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慢悠悠地轻呷一口,“所以往年冬宴上哪还有多少个未嫁作人妇的女子?这次不同。”

    南子潺问道:“哪里不同?”

    南庐渊看着他,轻轻吹了吹杯沿,有热气粘在他的睫羽上,凝成了湿漉漉的水汽,他道:“苏暮雪分明是北秦为你的王后之位特意准备的,李相那老狐狸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让自己的儿子去抢你的女人?”

    南子潺伸手揉揉自个儿的脖颈,“别吧?都说女大五,养老母。本王和苏郡主相差还不止五岁!再说,本王与她半点感觉也没有,想来也没什么相投的趣味,立了王后又如何?两不相情愿,看她和阳关大哥爱而不得藕断丝连?本王还没这么不尽人意,非要逼的一对有情人不得而终吧?”

    南庐渊叹气:“说的什么混账话!真不知道这些东西你是从那儿学来的。”他顿了顿,调笑道:“不过看你这副模样,这次也没有什么女人入你的眼了?”他伸手揉弄了几番南子潺的长发,“你眼光怎么这么刁?宫里叫得上名号的连三个都没有。”

    南子潺双手护着脑袋,直嚷嚷道:“那有什么!你都十七、八岁了,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好意思教训本王?”他噘着嘴:“得了得了,你来看今天的折子。”

    于是南庐渊便接过南子潺递过来的奏折,那奏折没有落款,不知道是谁呈上来的。他打开,打算一目十行地往下看。但是他第一遍看完了,南子潺想从他手中抽出来,发现硬是抽不动。

    南庐渊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又读了一遍。

    直到全看完了,才好似捡回了情绪,大吃了一惊,冷汗无声的渗透了衣襟。

    那奏折上写:

    璇玑阁阁主卦算天机,知有妖孽生于四国。百年之中,则天下大乱、山河易主。死者生、生者死。凡得道者,必失常伦也。

    尊者又上书曰:“霜华天下”,故臣等冒死上书,愿陛下当心冬宴,另微服私访,以浑元龙罡之气却天下邪物。

    南庐渊又将折子仔细的翻看了几遍,脸色愈发阴沉。

    他道:“璇玑阁主向来大隐于丘樊,这么些年来也不曾干预过国事。记得我还很小时,他才预言了一次北秦会出现‘地龙翻滚’,倒是很准,北秦确实依他所言,死伤千者。但这次未免太过玄乎。”

    他指着其中一行字朝南子潺道:“什么’有妖孽生于四国‘——”且不说其他,这等鬼神之说,何据之有?”

    他抿了抿唇,“死者生、生者死”这太怪诞惊人了,死者如何得生?”

    南子潺道:“这是南大人亲自交给本王的。”

    这一句话响在南庐渊耳边,如炸雷一般惊得他束手无措。

    父亲从来不做无用之功,也便是说这奏折,是父亲亲自找璇玑阁主的人对证过的!这折子上的恐怖预言,是属实的!

    这太诡谲了,天下大乱、山河易主,到底是多大能的人,才敢于预言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这可不只是关乎南商,只怕整个四国都要受到牵连!

    南庐渊舔舔唇畔,惊觉嗓子干渴的厉害,他沉声道:“这份预言,可还有其他人知晓?”

    这是什么东西!甚至可以说是埋藏在四国之间的致命隐患!若是让四国知道了,那就是如同种皮开裂的种子,每一次交往,那种子就扎根更深一分,终有一日要成参天之势!一旦到了那时,四国之间的联系很快便会崩溃殆尽。

    到那时,别说是那个虚无缥缈的“祸世妖孽”,纵然是一个小小的流言蜚语,都能引得草木皆兵的诸国兵戈相向!换做别人,四国的国君恐怕都会当成是傻子的一介疯言疯语,但这话可是璇玑阁所出,便不得不当真待之。

    璇玑阁自古就有。

    那璇玑老人唤作九山泽的,其徒鬼谷先生华殣,重徒百里阑,史书上皆曰作神明。至于至今,则阁中弟子隐居山林,非有大天机现世,则久居不出。无人知晓其弟子的面目,更别说追踪其溯源了。

    故四大门派之列,璇玑阁虽有实力而不窥探半分。

    南庐渊道:“这折子上的内容,想必知道的多余人,都被父亲处理掉了。但除了大臣外,确实无人再得知?”他方才已经发问过一遍,然而却紧张得不自知,只是下意识地重复着。

    “三国之中都有南大人的眼线,本王不担心会有走漏风声的。”南子潺用毛笔蘸了朱红色的墨水,在一旁批改别的折子,“只是西唐啊,南商和那儿想来是死对头,我们管不到那里去,本王疑心,他们恐怕已有知晓的人。”

    南庐渊捏着那折子来回踱步。

    他皱着长眉,一张俊美无俦的面容显得有些阴晴不定。虽然折子上说是百年之中,可谁又敢担保不是近日?

    死者生、生者死,这样惊悚入骨的预言,让他的背脊微微发寒。

    朱红的窗子上越过一道黑影,窗外的桂枝和榆叶急促的晃动几下!

    突如其来的响动令房中的两人都是一惊。

    南庐渊唤来侍卫,询问方才的异动是出于何物。

    侍卫挠挠头,露出了森森白齿:“哦,是个猫儿串过去了。”

    ............

    ........

    月色颇好,浓黄的腊梅无声的渗出幽香。

    苏暮雪沐浴好了,正打理着自己的形态和仪容,便听到窗外有人在吹箫。

    她的住宫在北秦住宫的左后侧,相对较冷清深邃。那些个随行的大家小姐可不敢来这么偏僻的地方,自命清高的世家公子们更不会来。北秦国风保守森严,男女有别,来人想必是其他出处的使臣。是谁有这样的雅兴?

    苏暮雪掀开了帘子,出来,便见一袭红衣的女子立于身前。

    她微微有些吃惊,复又了然笑道:“司徒姑娘。”

    那红衣女子施施然作了一揖,她容貌并不出众,可是腰肢轻转间,风情万种。

    苏暮雪朝着房中抬了一抬下巴:“进来吧,正巧我愁着没有一个可以唠唠嗑的人儿呢。”方转身引了女子进殿。

    两人进了内殿,女子适才敛下那有些诡异的笑容,取下戴着的薄如蝉翼的人 皮 面 具,露出她原本的姣好容貌来。正是不多久前,和南庐渊一同游街的陆流斓。

    她笑着将墨色的长箫插回腰间,道:“郡主好雅兴,就不怕仙家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苏暮雪忙着煎茶,头也不抬地道:“好你个司徒流斓!你我同是四大门派的关门弟子,又相识数余年之久,我还会不识得你这个小妖精去?”

    她温柔地笑着,又轻柔地教训陆流斓道:“你倒好,随那陆门主来南商赴宴,也不提前同我唠叨一句,还是隐姓埋名的。若不是我反应慢了,一口叫了你司徒檀,就凭你的出处,南商还不得将你轰出去罢?”

    “是流斓的不是。”陆流斓笑着赔罪道,她毫不客气地坐在苏暮雪歇息的那张乌木椅子上,伸手便要抓案上的糕点。

    苏暮雪眼疾手快,拍掉了她的手,嗔怪道:“脏死了,快去洗洗,可别污了我的一盘糕点。”说罢,从墙角盛好的一盆子预备的冰泉水中勺起一瓢,递到陆流斓身前,“好在我向来不喜欢寝房有人候着,有修习了一身武艺,也没人强逼着我安插侍卫。不然啊,你叫人给瞧见了,像个什么样子。”

    虽说着,眉眼间透着温柔,似是家中长姐般宠溺地轻斥顽皮的小妹。

    陆流斓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转,她勾唇笑着,仔细的用凉水洗净了手,方才拈了一块花饼送入口中,一面细品,一面口齿不清地道:“他们南商可真有意思!大冬天的,竟然还有花饼卖!明明这时应该大雪封山,却也有皓月当空、蔬果不断。怨不得西唐那帮老不死的天天想着如何从南商王嘴里夺下这块肥肉。这里天下宝地,是我我也舍不得走。”

    苏暮雪取出棋盘,请问道:“陪我下上一盘?”

    于是陆流斓持黑子,苏暮雪持白子。主先行,则白子落于棋案中。

    陆流斓思索一二,把玩着黑子于指尖二节,舒然而笑,放棋于左下角。

    而白次至左中,黑子复及右中。苏暮雪低吟:“有趣。你这棋下的胡乱无章,若不是我知晓你出自名门,看这走棋,定会以为你是个无赖破皮,没什么本事。”

    陆流斓仍食花饼。

    她闻言,毫不在意地扫了一眼棋案,正是她要落子。她随手拈了一粒黑子,往案上一处不怎么惹眼的地方一放,又端了苏暮雪递来的茶水浅饮一口。

    苏暮雪定睛看了看棋盘,恍然大悟道:“你这个机灵丫头!小小年纪,便懂得惑人眼目了。我怎的忘了清修门最擅长的便是控制大局的门法了,你这棋下的看似杂乱无章,原来是在‘造势’。是我小瞧你了。”

    陆流斓又落下一子:“今日游街,那南商王女殿下好似对我成见颇大。你想必看在眼里,就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她说这话时,一双杏眸上挑,道不尽的美艳动人。

    苏暮雪沉吟片刻,挪动白子,拿走了黑子一枚,道:“你不妨先自己评说一番。”

    狐一般的女人毫不在意那失掉的一枚棋子。她拍拍手心,慢条斯理地落下一子:“这事儿啊,没什么好说的。一个自负的女人爱慕那个男人,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风情万种的女人笑了,笑的张扬肆意:“暮雪,你知不知晓?那种喜欢到心里满满都是他的程度,连一颦一笑皆因他而起,却还死守着那一点了无用处的可笑的骄傲,想着等男人亲自感受到,来同她许下执手一生诺言的女人,是多么有趣啊。”

    她笑的花枝乱颤,眼里满是讥诮,“殊不知她藏得这样深,还怨恨男人无法领悟,甚至将过失全部推给了别的女人,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是多么愚蠢得令人发笑!”

    苏暮雪道:“她毕竟还是个小姑娘,矜持些也正常。”

    陆流斓不屑地笑着,抬手拾了白子一粒,道:“矜持?那是虚荣。欢喜就是欢喜,又不是丑恶之事,坦然相告便是了,何必计较这些多余的你来我往?”她顿了顿,“那种为了满足自己成就感而产生的感情。还叫心悦么?”

    苏暮雪垂下眸子,她复落一子,心情颇复杂:“那南公子呢?你又何必同他走近?又何做无用之功?”

    陆流斓执子的手微微一颤。她终是直直的注视起了面前已现出交纵的棋盘,抿了抿唇,状似不经意的笑:“怎么?你也觉得仙家会喜欢上南庐渊公子?你也说了,仙家又何曾想不到呢?仙家欲与她交好,不过是为了日后寻一条后路。再者,他是个有趣之人,我们意气相投,交个友人又有何妨!”

    她咧嘴,没心没肺的支着脑袋嘿嘿笑着:“放一百个心,仙家怎么会欢喜他呢?若是真欢喜了——当然要与他坦白了。”

    苏暮雪叹气,执白玉茶盏轻呷一口:“罢了罢了,你自有分寸,我已明了了的。”

    陆流斓盯着她:“那么,李阳关呢?”她好似随口一提。

    苏暮雪的手猛地一抖,她稳了稳心神,故作平静的下了一步棋,却不知这棋下的大错特错,陆流斓微笑着顺理成章地拿走了她布在棋案上的五枚白子。

    陆流斓盯着她,不语。

    “你也知道,我来使南商,是北秦陛下欲要送我进这方不见底的深宫。我之境地岂不更加艰难?哪怕我承认,是,我是对他生了心思!李公子温柔体贴,确实让我倾慕不已,那又能怎么样?”苏暮雪叹气,“他肯为了我去逆拂了他一直以来侍奉的陛下么?我的父王又当如何?”

    她像是散尽了一身气力:“我乏了,你可还要留候?”

    陆流斓看向棋盘,胜负已分,也确实没有再博弈下去的必要了。于是假装轻松地伸了个懒腰,压下心底的沉重,笑着:“这棋下的没意思。”便起身要离开。

    苏暮雪忽然道:“司徒大人可还安好?”

    便见陆流斓身子猛地一晃,听她扔下一句“尚且可以苟活几年”便飞也似的逃去了。

    而偌大的宫殿中又仅仅只剩下她一人,和她的一盘死局。

    这局已成定数,两方皆颓。不知可还有新的出路,足以解这一盘命数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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