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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六墩子还以为妹妹猜不出来, 连连提示着：“你好好想想，今天中午我们吃的什么汤？”
东如无语，她不想玩猜谜游戏……
柳奶奶在一旁忍不住笑：
“六墩子，你妹妹还小呢不会猜谜语，你给她说故事听。”
八墩子鄙视地看着东如：
“七宝好笨啊, 我都猜得出来！”
“去，瞎说啥呢！七宝就是不会猜谜语, 怎么能是笨呢, 我家们七宝聪明着呢，别听你弟弟瞎说！”
柳奶奶听不说谁说自己的心尖子不好，哪怕是小孙子也不行。
东如笑了, 她哪会和自己的弟弟计较这个，不过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不跟他们玩这种幼稚游戏，小短腿挪到奶奶身边：
“八墩子坏，七宝不和他玩。奶奶，七宝帮你晒药材！”
“好, 好，我的乖宝真是孝顺，都会帮奶奶干活了！”
其实四岁孩子也不算太小了，就说六墩子吧，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在照看弟弟妹妹了，何况其他家的女孩子, 更是能帮着做不少活了, 也就柳家人多, 再加上东如是最小女儿这才宠得什么也不让干，还专门找人看着她。
六墩子和八墩子一看东如帮着大人干活得到了夸奖，连忙也不玩手上的泥巴，抓把菜叶子擦擦手，也跟着做起来。
柳奶奶看着身边的孙子、孙女笑得一脸满足。
她和老伴都疼孩子，哪个孙子都疼，尤其是独苗东如，那更是心肝宝贝一样，对这些孩子们是从来都没动过一根手指头，对他们的要求也不像一般大家长那么严格。
东如看着仍在那不识相地悄悄取笑她的两个兄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六哥、八墩子，你们这身上脸上都是怎么摔出来的啊？”明显一看就是被打的，她就是故意问的。
六墩子摸了摸自己还有点肿的腮帮子疼得吸了口气：
“哪是摔的，是被爹和大哥打的，我带你和八墩子去河边玩了，还没看好你，爹和大哥当然要收拾我了！还好爷爷从来不打我们，只训人，不然我可不止挨这点疼了！”
语气中没有对打他的爹和大哥的怨怼，也没有对害他挨打的东如的不满，只有理所当然。
东如原本嘲笑的心里顿时变得内疚了，这还是她害得他们挨的打呢，血脉相连顿时有点心疼了：
“疼不疼啊？八墩子也挨打了？”
六墩子很享受妹妹的关心，不在意地挥手：
“不疼，我都习惯了，只要妹妹醒了没变傻子，我再挨几次打都没事！八墩子就被爹打了屁股，大哥看他小没打他。”
他是大的，八墩子和七宝一样大自然不会被太责怪，只有他责任最重，自然挨打最多了。
即使这样才七岁的六墩子不害心里庆幸妹妹没变傻呢，村里不止一个孩子小时候发烧烧傻了的，话都不太会说，太吓人了，幸好七宝没有。
东如听到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才七岁的孩子经常挨打，倒不是说爹妈不好，这时代可没有父母打孩子犯法一说，讲究的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只是这个小哥哥挨打却有大半都是因为她和八墩子，东如心里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对六哥更好一点！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了，不只子女多了父母会偏心，就是兄弟多了也一样会有关系远近之分。
东如也一样会偏向哪个兄弟，像现在就觉得亏欠整天照顾她的六哥，以后要对他更好点，那不就是偏向他了。
柳奶奶对小兄妹们的温馨并不插言，孩子们越是亲密他们当长辈的自然越是高兴了，尤其家里的小宝贝，她可是希望她和哥哥们感情更好一点，让他们多照顾着点她，不止是现在，哪怕以后结婚了有孩子了，也不能不管她。
就像她，在婆家只生了一个孩子本就没底气，要不是娘家兄弟对她好，经常给她撑腰，要么来帮着干活，要么年节给她送东西，她哪能过得这么如意！
“嫂子在忙呢！”大门口传来一个苍老又中气不足的声音，把三个小兄妹的目光吸引过去。
“桂玲啊，快进来坐！六墩子给你姑奶拿个凳子出来。”
“诶！”六墩子连忙跑进屋里拿了一个小凳子出来给进来的人坐。
“六墩子真懂事！”看着又带着弟弟妹妹干活的六墩子，桂玲眼中闪过羡慕。
“六哥，这人是谁啊？”
桂玲姑奶奶身体不好不常出门，年纪小的八墩子和东如都不认识。
六墩子悄悄看了眼说话的两个大人，小声给弟弟妹妹解释：
“这是咱们家西边隔一家的，以前跟咱们奶奶关系挺好的，就叫姑奶奶，不是实在亲戚，她家有四个孙女！”
东如了然，难怪刚才见到六墩子和八墩子的时候眼睛里有羡慕了，这里人讲究多子多福，没儿子的人家会被人歧视欺负的，何况生产队每年分粮小子和姑娘一年的口粮也不一样，差了一半。
“她是身体不好么，我看她走路可费力了。”而且管奶奶叫嫂子，长得却比奶奶要老不少，奶奶今年五十二，她看起来得有快六十的样子。
六墩子摸了摸东如的头：
“七宝真厉害，这都看出来了。姑奶奶常年生病，很少出来窜门子。”
小兄妹几个在那扎堆嘀咕着，两个老姐妹也在聊天。
“这几天都没见你出来，又犯病了啊？”柳奶奶一边忙着手上的活，抽空抬头看了看桂玲的脸色问道。
桂玲咳嗽了下，叹口气：
“我这身体就是熬时间呢，哪天痛快过了，就等着什么时候两眼一闭也就不给儿女增加负担了。”
“你又来了，这身体是你自己的，你自己都不疼自己，还指望着谁。再说了，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了，儿子也大了，不等着享福就走你舍得？”
“哪能个个像你这么好命，我也不多求什么，我那儿子媳妇要是有你家国强和小芹的一半孝顺，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柳奶奶听到她的话心里自然是喜悦的，她当然命好了，进门时就没有婆婆，而且也没婶婆、奶奶婆，公公不管他们的小日子，即使只生了一个儿子也没人给自己气受，等儿子娶了媳妇又是个孝顺的，小两口对他们老两口的孝顺那都不用说，谁都看得到了，何况还有这一连串的孙子、孙女，她自然是满足的。
想到对方的情况，努力将得意压下，劝解道：
“你也别总说丧气话，你家狗蛋也不是不孝顺你的。你是长辈，小辈们要是不孝顺大队也不能不管。”
至于她和她儿媳妇的事，柳奶奶一个外人不好乱给她出主意，只能含糊提醒，能不能领悟就是她自己的事了，这人要是自己立不起来，别人再帮也没用。
“你说的我都明白，也就嫂子你没有看不起我了，我自己都觉得活得窝囊。”
“你往开了想就对了，什么事不能太钻牛脚尖了，以后没事也别总闷在家里，带着三丫、四丫常出来走动走动。”
桂玲苦笑，她这身体哪带得了孙女啊，大的到处乱跑，她追不上，小的要人抱着，她又抱不动，连孩子都哄不了，又不能像柳嫂子这样好身体，天天能上山挣工分，只能洗个衣服做个饭，也难怪儿媳妇嫌弃她没用。
“嫂子，你家还有米糠么，借我几斤！”坐了半天，桂玲终于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脸也有些红，不好意思看柳奶奶的眼睛。
柳奶奶惊讶地看向她：
“你家断粮了？”
米糠虽然也能饱腹，但大多数人家还是很少吃的，虽然粮食不够多，但朝阳村四组的生活水平要比其他组好，因为大队、学校和供销社都在四组，各方面自然也要强一些，需要吃米糠的人家真不多。
桂玲脸上尴尬支支吾吾：
“是，是啊，我家就狗蛋的粮食多一点，女人分的少，四个丫头也没多少……”
看着她面黄肌瘦，肚子里好像还有声音，柳奶奶睁大眼睛：
“你，你该不会几顿没吃了吧？”
桂玲难堪地别过脸：
“两天了，就喝了一碗米糠菜糊。”粮食袋子在下屋（仓房）里，但上了锁钥匙在儿媳妇手上，她拿不到。
柳奶奶眼睛有点红，忍着到嘴边的骂人话，这桂玲的儿媳妇也太不像话了，这是要饿死她婆婆么？有心帮她出头训斥她儿媳妇，可看到桂玲那软绵绵的样子，柳奶奶打消了念头。
还是那句话，自己立不起来还能次次指望别人帮么，这次帮了说不上她回去后日子过得更艰难。
“你等着，我给装一口袋。”她家米糠是留着冬天喂鸡鸭的，虽然现在人吃的粮食不多，但搀着菜也不需要吃米糠的，那东如不好咽不说，还不容易消化。
桂玲走后柳奶奶感慨万分：
“这人啊，真是挣不过命！当初我只生了你们爹一个在村子里人人都笑话我，而桂玲呢，生了五个，哪个不说她有福气。
可实际上呢，你们爷爷对我很好，我这都过了大半辈子了，也没吃过什么苦，桂玲可倒好，年轻时受婆婆的气，上了年纪还要受儿媳妇的气，两个儿子一个去的早，一个又是只听媳妇的，现在连吃口东西都要看媳妇脸色，这真的是是苦是甜只有自己知道！”
东如从后面抱住奶奶的脖子笑道：
“奶奶，等我长大了赚很多粮食给你吃，不会让你饿到的！”
听到心爱的孙女这样说，柳奶奶感动的眼泪都出来了，抱住东如亲了几口，眉开眼笑：
“好，奶奶等着享我孙女的福！”
说这话时她绝对想不到这在不久的将来会成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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