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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趟冒死的近距离窥探，虽说看到的只是一边倒的瞬息，不过对于守山奴而言，已经足够。心满意足的守山奴略带怜悯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气若游丝的青虫，准备离开。
白衣少妇则是在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之后，迈向对面的悬崖。
少妇袖中长剑出鞘，带着主人飞跃悬崖，来到葬龙崖畔。
守山奴停下脚步，想看一看这个疯子一般的女人是如何从将死的孩子身上拨下盘踞在其命魂之中已经陷入沉睡的八部众的。
看了一眼脊背破开，放在人世间已经没有多久可活的少年，少妇终是叹了一口长气。
正当她准备拔剑火中取栗的时候，少年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
“竟然还有意识？”少妇心中巨震，这个少年，究竟有多么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挺得住这样的痛苦。
紫光闪动间，少年背后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愈合，原本已经离体的脊椎骨也回归原位，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直到这时，少妇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意，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孩子活了下来而感到高兴，还是为自己不用拼了性命而感到轻松。
看着少年身边的一颗呈现出黑色的骊珠，那是黑蛟的本命骊珠，被八部众破体之后，蛟龙已经死去，不过骊珠却是不知为什么，没有被八部众吞食。
少妇单手轻挥，骊珠瞬息间已经没入青虫身体。
“算是对你的一点恩惠吧，既然挺了下来，接下来你要走的，终究是跟别人不一样的道路。”
给青虫灌下一些琉璃府的疗伤圣药，加上骊珠入体带来的巨大裨益，青虫幽幽转醒。
少妇身上的幽香入鼻，青虫感觉头脑清醒，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力气。
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上走了好几回，青虫挣扎着起身，向着少妇恭敬行礼。
由于脊柱刚刚恢复，加上命魂被八部众盘踞，这么短的时间之内，青虫还是觉得身体很沉重，加上精神疲倦，双腿微微打颤。
少妇点头算是回礼，看到青虫已经支撑不住，于是托起这个孩子，快步下山。
山下早已有一辆豪华马车等候，车上坐着一位年轻马夫，看到少妇手中托着青虫，脸上的诧异一闪而逝，迅速掀开车帘，让少妇进入，然后驱车，平稳向青州城中驶去。
青虫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温暖并且香气弥漫的房间之内，大床的柔软感觉让他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赶紧离开被子。
视线不知为何并不清晰，只能模糊看到远处坐着一位女子。从身上并不浓郁但是熟悉的香气，青虫很容易就判断出这位就是救了自己的女人。也顾不得穿鞋，青虫抱拳谢恩。
女子摆手示意青虫不必如此，淡然道：“杜青熊，还记得昨日发生的事情吗？”
青虫恍然自己已经昏睡一夜，不过昨日那种刺骨疼痛自然不是想忘就能忘记的，赶忙点头回道：“青虫记得，而且也会铭记您的救命之恩。”
是青虫，而不是少妇口中的青熊，这让那位女子微微诧异。
幸得青虫现在看不清楚，不然他恐怕就会生平第一次了解，原来女人蹙眉的样子，也是分外好看的。
“不是我救的你，是你自己命大，我不过是带你回来而已。铭记恩情什么的口头承诺，我也不是很在意，我现在就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成了。你可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是没成······”
青虫双手紧握，没有出声。
晃了晃手中的钧瓷茶杯，这一次少妇的语气里带了一份无奈：“若是没成，世间再无杜青熊。你好好考虑，等你身体痊愈了，再给我答复。”
青虫呼出一口浊气，扬起头，脸上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沉着：“夫人大恩，青虫虽不是什么君子，也知道要涌泉相报，加上夫人许诺的荣华富贵，要放在以前，青虫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青虫答应夫人便是。”
少妇表情阴晴不定，对青虫的毫不犹豫有点欣赏，还带着不忍，不过想到师门之命，也就释然。
“不过??????”
“不过什么？”似乎没想到眼前的孩子还要和自己讨价还价，少妇没来由有些小小心烦。
“夫人还得将我带回翠云轩一趟，青虫那里还有些东西需要带走，一炷香的功夫就够了。虽然是些不入夫人法眼的小玩意，不过对青虫而言，算是仅有的有价值的东西了。”
这一次，少妇是真的开怀了，笑道：“忘了告诉你了，你现在就在翠云轩之中，至于我的身份，你一直想知道，现在也应该不难猜出来了。你那间草屋，我叫人替你留着，还有，你不用再做跑堂，紫阁东阁最近会有一位新人入住，你伺候她就好了。”
待在这么好的房间里总觉得浑身不得劲的青虫行了个礼，就想离开。眼前看不真切的女子，应该就是这座青楼的主人了，奶奶的，竟然睡在整个青州最大的老鸨的房间里，青虫越想越觉得人生难料。坊间传言看来多半不真实，就凭自己模糊的几眼以及妇人说话的语气，青虫就能大致判断出这位女子最多不过30，哪有他们说的那样老。
整个翠云轩最为神秘的两个人，一个是独占红院的青州头牌，另一个就是跟自己说话的老板，青虫突然觉得自己这趟上山，经历的那种酷刑，算不得什么了。
“慢着，”少妇看青虫起脚要走，继续开口说道，“我这人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你这次跟我走之前，我会还你一个人情，这样我们才算两不相欠，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也不会有顾忌，翠云轩中，那位姓汪的公子哥即将离开青州，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青虫身躯一顿，然后强行逼迫自己轻松下来，笑道：“夫人说笑了，青虫自己的不小心，惹恼翠云轩贵客，怎敢谈报复。”
少妇一笑，将手中茶杯置于盘中，第一次直视这个孩子，语气平静：“杜青熊，你爹在你五岁时离开人世，以后一直做跑堂的工作。你有一位好友名叫黄二，善于钻营，于是由你授意，为翠云轩搜罗美酒佳肴，云陆双绝和百鸟朝凤皆出自你手，如今依然是翠云轩的招牌菜。九岁将出言不逊侮辱你爹的王护院捅死在马厩，十岁用过量避孕金药神不知鬼不觉毒死一位当家清伶，去年一位小红牌的丫鬟说你是杂种，也被你拿偷出来的丝帕勒死在厨房，现在你的黑名单里，除了那位一出手就将你重伤的汪少爷之外，莲儿姑娘也在劫难逃了吧。”
青虫双拳紧握，背部开始渗出冷汗，不出声，也不见任何动作。
鲁达说过一大堆说牛打屁的混话，不过那句“敌不动我不动”，在看多了青楼内的打斗之后，被青虫奉为圭臬。
看穿青虫想法的少妇展颜一笑：“我要是想杀你，根本不用和你费这么多话，我现在就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给你一个机会，你会如何？”
“杀掉！”这一次青虫没有再拖泥带水，不过也是眼神平静。
“汪家在京城还算有些势力，这次来翠云轩的汪直，他爹是当朝正三品武官，你不怕报复？”
“那就请夫人给我一个铲草除根的机会。”
少妇眼神玩味，终于不再带有戏谑，而是认真说道：“给你机会，你也不一定下的了手，到时候你一旦露面却没有下手，吃亏的就是你自己。”
看青虫似乎陷入深思，少妇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交代三天之后兑现承诺后就离开了本来就不经常待的屋子。
青虫去紫阁东阁的消息在翠云轩很快就传开，这让他在院中的地位水涨船高。红院的主人当年就是从紫阁东阁走出，一跃成为青州花旦，而自从外号踏雪飞燕的李飞雪之后，紫阁东阁再没有迎来新的主人。直到不久前一位身份不明的年轻姑娘入住，翠云轩内算是激起不小的波澜。先不说那位新晋的女娃娃能不能最终夺魁，就那份入住时紫阁还有专人陪同的架势，已经让人感叹不已。
不管青虫究竟是走了怎样的****才有幸进入紫阁，不过身在青楼，那些溜须拍马的明面功夫大多数人还是做得顺溜得很。那间放在从前根本没有人愿意踏入的草屋，这几天已经是门庭若市。青虫应付得辛苦，一天下来都觉得自己的脸快笑抽筋了。傍晚时分，鲁达带着一坛轩内价格不菲的竹叶青步入草屋，这一次没有再以大哥自居，和青虫称兄道弟。青虫倒是没什么变化，该拍的马屁一句不少。鲁达喝酒点到即止，临走时酒坛里还剩下大半，摆明了让青虫独饮。喝着自己根本不舍得也买不起的佳酿，青虫脸色也微微泛红。人生变化往往一瞬之间，那些以前对自己从不待见，甚至见面还要远远躲开的几位婢女，如今看到自己都要凑上前，再不济也是问声好，有几个一看就有几分姿色也知道如何利用的放荡女子，自己现在似乎只要勾勾小指，就能让她们为自己暖床，哪管那床只是一张坚硬木板。
不过今天白天自己第一次按照记忆来到紫阁，倒是没能看见那个被吹的天花乱坠的小娘子，只有一位刻薄的老妪，对自己冷眼相加，似乎是担心自己会把楼内的摇钱树生吞活剥，一整天都在盯着自己。就算是现在头脑还是有些昏沉，仍能感觉到背后冷冽如刀锋般的眼神，对青虫幼小的心灵杀伤不小。不过见不到人也有见不到人的好处，青虫不用小心翼翼地去照顾，一天时间过得悠闲自在，百无聊赖就去逗弄院中的滚圆白猫。楼上偶尔能传出琴音，小时候听过不少红牌操琴的青虫也不得不赞叹这个女子琴声妙不可言。没有青楼中常见的奢靡，也听不出任何心酸痛楚，中正平和，有让人平心静气的奇妙感觉。仅就操琴本事，这位未来极有可能入住红院的女子，是自己生平仅见。
据说那位踏雪飞燕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过寻常富人一掷千金都不能得见，更不用说青虫这等下人。青虫有时候真的有些奇怪这些富人的想法，明明翠云轩内姑娘多不胜数，也有姿色出众技术过硬的，不过那些人还是愿意砸钱买红牌。踏雪飞燕卖艺不卖身，不过价钱更是贵的让人咋舌，见一面都要黄金百两，生意依然络绎不绝。青虫想要是自己有一天有钱了，也能做这种一掷千金的豪奢勾当，一定把那位高傲的不可一世的花魁直接霸王硬上弓了，什么观音坐莲老树盘根，都来个遍。黄金百两不行？咱就砸她千两！说到底还是个妓，就不信骨头硬到钱都砸不弯。
怜香惜玉，那都是文人吃饱了撑的做态，他青虫一没有读过书，二没有那种假惺惺的花前月下的想法。
怜香惜玉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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