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段 入戏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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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说撒谎的最高境界就是九实一虚，十句话中要有九句是真的，却因为一句假话而推导出完全相悖的结论，这样最易让人相信，也最容易达到骗人的目的。而以文人当下的状态来看，他达到的是另外一个层次，那就是撒谎撒得自己多少都有些信了。

    这情况跟角色扮演有点类似，说白了就是入戏太深，单靠文人自己的调整已经很难从角色中抽离出来，他来到这个世界差不多有一年了，他自己没发现，打从海洋漂流的那段日子开始，文人的精神状态就有些不稳定了。完全陌生的世界，无人交流和沟通，没有规矩，没法法制，从小到大构筑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失去了基础，虽然还达不到完全崩塌的地步，但有些动摇是肯定的。

    也因此，不知不觉间，当初罗小开最担心的“解离症”现象，其实在此时的文人身上已经非常明显了，他一面扮演着自己给自己规定好的角色，凭此来寻求达到最终目的办法——探索这个世界。一面又超越自己的状态，俯视或者冷眼旁观周遭的一切。

    而此时此刻，文人是咔咔人的智者，是带领这个族群复兴的那一位。同时，这个智者还有另外一个更远大的目标，那就是促成咔咔人与人鱼一族的和谐共融。所以，他做出任何决定的起点都是身边的咔咔人不能出事儿，再次，要尽量照顾到皇冠人鱼的得失。而能让这两条都顺利实现的构想中，战争无疑是最不该发生的。

    既然有了阻止这一切的打算，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想办法破坏鬼牙强盗团的计划了——即便所有的一切还都仅仅是个猜测。

    发现问题并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似乎是文人的长项，也可以说是大多数聪明人的长处，几乎没怎么考虑，一个计划已经在文人脑子里成型了，反复推演两次后，发现结果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坏过眼前的境况，于是他决定小小的冒一把险。

    文人再次将咔咔人的临时首领叫到身边，“多吉，在离开珍宝仙境前，我曾把制造传奇龙涎香的方法告诉给了你们的村长，我知道你们讨厌火，每次见到就会分泌胃液，所以，我教给了他如何获取火种，这个很重要，等下我也会把相同的方法告诉你，而你跟着虚妄子爵的部队回到他们的牧岛后，一定要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建立起香料晾制点，只要拥有了香料，深寒家族就不会为难你们，切记一点，就算是死也不能把生产香料的秘密告诉给人鱼。”

    “智者，您要离开了么？”

    “我只是在针对可能发生的事情提早安排应对，如果有可能，我会尽量把你们带在身边。”文人说完，便将火弓钻木取火的方式详细的给多吉复述了一遍，并且确定他完全记住了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其后，便是与虚妄子爵的沟通，文人把鬼牙强盗团极有可能是为了诱发两大帝国战争的猜想跟虚妄-深寒一说，人鱼子爵当即有些发懵。他武勇过人，且至今稳坐深寒家族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宝座，可见其智商也是足够的。加之平日里贵族间的勾心斗角见得多了，所以文人只是稍一提点，虚妄子爵立刻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并深以为然。只是，一时半会没有应对的法子，所以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神使大人，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杀死我，并嫁祸给飞翼帝国，那么我的父亲一定会主导这场战争，倒不是因为我是他最器重的子嗣，而是三大宗姓的颜面不容稍失。”他斟酌半晌，继续说道：“无论是出入对帝国还是对家族的责任，甚至是我个人安危的考虑，我都必须要离开战场了，追杀不可避免，我们必须轻装简行，所以，咔咔人我会舍弃在这里。”

    “作为圣子，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在你没有获得不朽之躯前，你要学会隐忍。”文人赞许地点头，“但，作为罗小开冕下的使者，我必须要争取让更多的咔咔人活下去。稍后，你把我的想法传递下去，我需要五位殉道者来为你的离开争取时间，我将把他们放逐到虚无宇宙幽禁起来，待到时机成熟，当你真正成为圣子时，将由你亲自接引他们回到这个世界，并与你一样获得不朽之躯，成为你的第一批布道者。你必须保留自己的有用之身，时刻谨记，你是为神的道而存活，磨难必不可少，甚至危及生命，当你的信徒为你而死时，要记住他们的功德，将来一一果报。”

    “谨遵圣谕！”不管虚妄子爵之前是如何想的，至少此刻，他产生了一种神灵加身的错觉。对于不死不朽的神使大人来说，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值得他所追求的？权利？金钱？那些与永恒的生命相比，真的是过眼云烟。而如今，神使大人如此为自己着想，除了为传神的道，几乎没有其他解释，就是在这一瞬间，虚妄子爵内心的天平彻底的倾向了自己是天选之人的那一边。

    摆正态度的虚妄子爵立即察觉到了文人的计划中并未提及他个人的安危，“神使大人，您也要留下来么？”

    “不用担心我，在神的道还未传递至大洋的每个角落前，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我杀死。”

    “我担心的是，少了您的指引，我将不知道如何去完成圣子的责任。”按照虚妄-深寒的估算，成为圣子后，自己的地位将远远大于一个古老宗族的继承人，更何况还可以像神使一样不死不朽，那可是所有物种的终极目标。可是他才当了几天天选之人，他根本连圣子的优越感都没找到呢，这就突然要跟神使分开了，要不是有死亡威胁着，没淘到干货之前，打死他，他也不可能主动离开神使半步的。

    “你只需记得，神爱世人，众生平等，也就足够了。等这边的事情完结，我会想办法去跟你汇合。具体的时间我也无法估算，但我已经交代了珍宝仙境的咔咔人，他们每年都会给你准备三份足量的传奇龙涎香。我之前交给你的算一份。而你只需要每年把十名咔咔人送到岛上就好了。这应该足够保证你在家族中的地位了。”

    文人盯着虚妄-深寒昏黄的眼珠，再次确认对方已经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愿神的荣光与你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