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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落小说 > 待到将军入梦来 > 21.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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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这件事, 那可真是冤枉太后了。“

    魏钧将蜜蜡拢进手心, 抬眸往殿上一扫,原本剑拔弩张的众人, 现在全是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局势发展到如今,谁也猜不透会走到何种方向。

    再看小太后, 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仿佛误入陷阱的漂亮小鹿,脂粉淡淡, 发髻微乱, 脸上还留着几分未褪的惊惶,看得他牙根有些发痒。

    她不愿把谢云舟推出来,逼自己不得不编瞎话帮他们解围,竟还做出这么副懵懂又无助的模样,令他看了只想好好欺负。

    连忙将目光收回, 随后端起茶杯道:“你们说的那个公公,其实是本王派去找谢大人的。大约是那公公耳背传错了意思, 说成了是陛下找谢大人。后来本王没等到谢大人,又有急事离开了, 谁知竟闹出这么大的事。”

    这下, 不止是呆立在殿上的吴启,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太后与外臣通奸这种大事, 竟被魏钧轻描淡写一句话就给圆了下来, 这说辞既无铺陈, 也不合理,可谁也不敢对手握重权的祁阳王提出半句质疑。

    吴启从震惊中回神,没忍住脱口道:“这怎么可能?”

    魏钧冷冷抬眸:“吴大人为何觉得不可能?莫非,吴大人知道其中还有别的内情?”

    吴启被那目光看得一抖,忙干笑两声,摆着手道:“哪里,哪里,如此说来,这真是个误会。”

    魏钧抬眸看着小皇帝道:“既然澄清了,陛下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小皇帝如大梦初醒,连忙站起挥手道:“朕就说了,母后绝不是这样的人。往后这样无中生有之事,莫要再拿到朕面前来说!”

    大越最后资格说话的两人都下了定论,哪怕魏钧给的解释有再多漏洞,还有谁敢再追究下去。

    于是这事就这么草草了结,小皇帝吩咐起驾回宫,苏相一脸扬眉吐气地站起,斜着眼对旁边的吴启道:“吴大人,咱们一起走吧。”他拖长了音,意味深长道:“毕竟,今日你可是费了不少力呢。”

    幸好吴启为官多年,再尴尬的场面也能应付过去,干笑两声道:“本官刚好想起,还要去值房拿些东西,就不和苏相一起了。”然后不等苏相有机会反击,立即灰头土脸地窜出了殿外。

    苏桓抬眸深深看了眼苏卿言,然后轻轻摇头,向她行礼告辞后,对刚从地上站起的谢云舟道:“今日委屈谢大人了,本相还有些话想同你说,谢大人就同本相一起走吧。”

    于是,方才还热闹的宫殿里,除了还有些怔忪的苏卿言,只剩稳稳坐在一旁的魏钧,还有刚从呕血的状态恢复的公主。

    公主按着胸口,抬眸狠狠剜了眼自家儿子一眼,然后倏地起身,挥袖将旁边的瓷杯带到地上。

    魏钧皱起眉,忙走过来问公主是否受伤,公主却冷着脸不发一言,似乎没看到他似的径直走了出去,边走边愤愤想着:她这儿子,只怕是被谁下了降头!

    这时,苏卿言才总算回过神来,魏钧费了这么大阵仗,宁愿公然和公主对着干,就是为了保住她和谢云舟。

    这实在让她有些受宠若惊,想破脑袋,也猜不出魏钧为什么要这么做,莫非,就是因为那短短一天的主仆情。

    那魏将军可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啊!全怪自己对他成见太深,将他看成动不动就拧人脖子的暴戾之徒。

    苏卿言又是感动又是愧疚,想上前去道谢,可又想着自己承了魏将军这么大的人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句谢谢,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但魏将军位高权重,自己用什么表达谢意好像人家都不能看上,哎,堂堂一个太后,怎么就当的这么憋屈呢。

    她正苦恼的十分投入,突然听见一串金石之声,原来是魏钧已经抿着唇站起,腰带上的金钩撞着桌角,仿佛在代替主人发出抗议。

    苏卿言张开嘴,还没来的及说一句话,魏钧就撩袍径直往外走,连以往装模作样的行礼都懒得行了,薄唇抿的紧紧,看那副模样……好像在生他的气……

    她理解不了这种大费周章帮了她,却又摆出一副“本王对你很不满”的态度微妙心理,歪头想了想,再抬头时发现魏钧居然走的这么慢,现在还没走出大殿,突然福至心灵地开口道:“本宫送一送魏将军吧。”

    魏钧脚步一滞,依旧没有开口,却也没有继续往外走,苏卿言连忙大步跟上去。两人都未说话,只是默默往宫外走。

    苏卿言垂着下巴,偶尔偷偷瞥一眼和她隔了一臂远那人,不知是不是相处久了,魏钧身上那股令她敬畏的狠厉仿佛散去不少,光这么看,倒也是位姿容不凡的翩翩郎君,难怪她那个陆家表妹对他如此痴迷。

    不过,以往他总是大步流星,颇有武将风采,为何今天走的这么慢。

    眼看着快到东直门,正好走到一处假山背后,苏卿言见左右无人,便对他弯腰一躬道:“今日多谢魏将军相助,卿言无以为报,”

    她刻意未用太后的称呼,只想以本来的身份,好好说出这声感谢。

    魏钧似乎轻哼一声,倾身往这边压下几分,道:“真的无以为报吗?”

    苏卿言怔怔地抬起眸子,正好撞见对面那双深潭似的黑眸,他似乎靠的有点太近,连鼻息都清晰可闻,她突然觉得有点心慌,忙直起身子,和那张危险的脸拉开距离。

    可魏钧偏偏上前一步,黑眸里暗云翻涌,似乎在隐忍什么,突然伸手去摸她的脸……

    苏卿言浑身都僵住,一颗心倏地提到嗓子眼,差点喊出声,可电光火石间又想到:这里好歹还是皇宫里,魏钧总不至于胆大到这个地步。

    正想往后躲避,带着粗茧的手指已经擦着她的脸颊飞快滑过,然后滑到圆润小巧的耳垂上,瞬间就取走了上面吊着的翡翠耳坠。

    魏钧看着满脸通红被吓懵了的苏卿言,终于满足地笑了出来,将那颗耳坠握在手心,抬起下巴边往前走边道:“既然无以为报,臣就随便拿点东西来抵吧。”

    苏卿言一口气总算喘顺了,然后盯着那人大摇大摆离去的背影,摸着通红的耳根愤愤地想:“这人是不是变态,没事拿她耳坠干嘛!”

    可魏钧走远几步,突然又转身,收起方才的戏谑表情,沉声道:“太后要记得,把身边的人清的干净一些。”

    苏卿言的表情也瞬间冷下来,等到魏钧再度转身离开,才叹了口气想:原来这宫里,哪里都没有干净的地方,只是她一直懒得去看而已。

    但今天的事却给她好好上了一课,那些引而不除的祸根,迟早会长成剧毒藤蔓,稍有不慎,便会被拉近深渊。

    回了坤和宫里,苏卿言先叫了两名侍卫来盘问,觉得他们言语态度都十分坦然,应该不会是作假,看来那时正好离开,是真的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下一步被带上来的,便是苏卿言最为怀疑的两人。宫女青竹和红叶双双跪着,身子抖如筛糠,楚楚的脸蛋上写满了惊惧。

    苏卿言坐在上方冷冷看着她们,然后“本宫自问,平日里待你们从未有过亏待,究竟为何要联合外人如此害本宫。”

    红叶和青竹吓得哭成一团,眼泪“吧嗒吧嗒”往地上掉,都大声喊着冤枉,青竹自知自己嫌疑最大,伏在地上痛哭喊冤道:“太后娘娘相信奴婢,奴婢真的不知谢大人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啊。”

    苏卿言冷哼一声:“那你为何恰好提议要去那处浴池,难道不是被人处心积虑的授意而为?”

    青竹抽泣着摇头:“那是前一日奴婢的一个同乡嬷嬷告诉我,宫里有这么处地方,让奴婢带着娘娘过去,必定会得到赏赐。娘娘若不信,奴婢可以找她前来对证啊。”

    苏卿言皱眉问道:“你那个所谓的同乡嬷嬷,是否就是今日你去拿衣裳,又拉着你聊天之人。”

    青竹忙不迭地点头,随后才恍然大悟般呆在那里,然后用头不断地磕着地,喊道:“是奴婢的不是,奴婢对不起太后娘娘。”

    苏卿言想了想,忙吩咐宫里的总管派人去将那嬷嬷捉来,谁知很快得到回音,那嬷嬷自下午起就没人再见过她,房里的东西也都收拾过,竟跑的不知所踪。

    苏卿言捏着拳浑身发凉,藏在背后的那些人早提前布好了棋子,可她过惯了安逸日子,竟完全不知提防。瞥了眼哭得浑身发软的青竹,逼自己不要心软,叹口气道:“本宫不是不想信你,可该做的审问一样也不能少,蒋公公,先把她带下去吧。”

    伏在地上的红叶见青竹被哭哭啼啼的带走,似乎暗自松了口气,正想站起谢罪,苏卿言却走到她身边道:“无论是谁想引本宫去那个浴池都好,这个局最关键的一步,就是本宫进去的时机。我记得那条近路是由你所指,而我会踩进那个水坑,也是因为你被旁边的枝蔓绊住,撞了本宫一下。”

    红叶的脸瞬间白了,牙关“咯咯”地抖得说不出话,苏卿言内心一阵失望,转身边往回走边道:“既然回宫去拿东西,却因为要等同伴而一直耽搁,你在宫里呆了这么久,怎么还会犯如此错误。”

    红叶吓得瑟瑟发抖,想解释却只能哭个不停,最后竟歪头晕倒在殿上。

    苏卿言厌倦地阖上了眼,冲旁边的太监总管挥了挥手道:“把她也带下去一起审问吧。”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厌恶过这座宫城,雍顶华盖之下,全是肮脏与不堪,哪怕是身边亲近之人也不可信,若不时时保持警惕,顷刻间就可能被吞噬。

    自那日之后,她打起精神,将所有坤和宫内侍全换了一遍,各个都由她亲自挑选,确保再不会出错。等到青竹和红叶的审问结果被递上来的那天,苏相也特地来了趟坤和宫。

    “您觉得这件事就这么了了吗?”许是因为在父亲面前,苏卿言懒得再端太后的架子,放松地托着腮靠在椅背上,眼里却还有着深深的忧虑。

    苏相将手里的卷宗放下,冷着脸道:“一个愚昧无知,一个打死不认,等于所有的线都断了。还有件事太后只怕还不知道,那嬷嬷在宫外找着了,可早已断了气,不知是自杀,还是被人给灭了口。”

    苏卿言倏地睁大了眼,喃喃地道:“你说她死了?”

    苏相叹口气道:“现在太后应该明白,这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别说是宫女、太监,就算是嫔妃甚至……”他压低了声道:“甚至是皇家血脉,都有可能悄无声息地没了。太后既然进了宫,就得事事提防小心,不能再如同闺中那般混日子。”

    他见女儿仍是一脸忪怔,似乎还没缓过劲来,又觉得心疼,虽说她现在顶着个太后的名号,可到底还是个十八的女子,小女儿又爱偷懒的天性,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若是个从后宅厮杀出的倒还好,偏偏苏家根本没什么小妾、偏房,二姑娘就在父母恩爱,姐弟和睦中长大,进了宫里,太上皇又直接将她护上后位,根本无需她去争什么。这次被陷害捉奸的事,她能留心做到自保,已经算是十分不易了。

    他按着苏卿言的手,倾身过去,以父亲的姿态语重心长道:“爹爹也知道,让你短时间就做到面面俱到是太为难你。可陛下到底年幼,而后宫从来和前朝就有诸多牵扯,除了魏钧,辅政大臣便是能攥着朝政大权的人,区区三个位子,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盯着,在我身上不好下手,便只能绕到后宫使些阴招,嫣嫣,往后得竖起心眼,不能不防啊!”

    苏卿言垂着眸子,点了点头轻声道:“女儿知道了。”

    苏相稍稍放心,随后又想起件事,问道:“对了,魏钧为何要帮你?”

    苏卿言皱起眉,老实回道:“女儿也不知道。”

    苏相盯着她那张娇艳的脸孔,竟无端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魏钧究竟为何要为太后出头?那日在坤和宫里的每个人都怀着这样的疑问离开。像魏钧这样的人,就算是小皇帝也不足以让他顾及,以他现在的地位,如果能顺势除掉太后和辅政大臣只有利而无弊,就算不落井下石,也不至于一味偏帮,除非……

    于是他把声音放得更低,沉吟着道:“嫣嫣你真的不知?那魏钧就算权倾朝野,到底也是个男人,他若拼命想维护一名女子,总会有他的理由……”

    苏卿言听懂了他的意思,立即拉下脸道:“爹爹莫要乱说,这件事绝无可能!”

    苏相被女儿驳斥,神情顿时有些尴尬,可他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有理,若魏钧真的对女儿有意,对小皇帝和女儿倒不一定是坏事。

    以魏钧现在的权势地位,想要废帝自立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原本自己担心的,便是万一到那一天,小皇帝和女儿的性命和安危,可若他对嫣嫣动了真情,女儿便是两朝皇后,还能顺势保住小皇帝的命,而他们苏家还是不倒的国舅……

    苏相握着拳轻咳两声,阻止自己朝这种无耻的方向深想下去,抬头心虚地笑了笑,道:“太后觉得无事便好,是臣多虑了。”

    苏相离开之后,这件事便以几个内臣和宫女勾结诬告而了结。而苏卿言再度见到魏钧,已经是五日之后。

    那日她突然想吃枣泥糕,于是吩咐宫女去打了新鲜的大枣下来,然后送去尚膳司做了整盘枣泥糕,吃了两块觉得十分可口,便让秋婵给她装进食盒里,拎着送到小皇帝那里。

    原本想着小皇帝现在应该正好放课,谁知管事太监告诉她,陛下正在西边暖阁里,陪着祁阳王下棋。

    苏卿言一听魏钧在里面,便觉得有些发怵,可那太监已经找人进去通传,就这么逃走仿佛也不大对劲,只得硬着头皮拿了食盒推门进去。

    暖阁里只有魏钧和小皇帝两人,这时正在聚精会神地对弈,听见她走进的声音,小皇帝笑得脸颊上的肉都颤起来,差点就想扑上去,可又偷偷看了眼对面纹丝不动的魏将军,只得咽了咽口水,一动不动地继续对着那盘棋。

    苏卿言怕打扰他们,轻手轻脚坐在小皇帝身边,听着魏钧用沉稳的嗓音道:“下棋最重要的就是静心,起子落子如排兵布阵,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苏卿言越听便越觉得犯困,随手拿了把团扇往身上扇风,她今日穿着藕荷色百蝶穿花褙子,轻透的薄衫上下起伏,更衬得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几缕乌发被扇的飘起,又黏在微湿的脖颈上,魏钧抬眸看着,手里的白子便久久停在了空中。

    小皇帝等了又等,怎么看都觉得这步棋应该无需思索,实在忍不住,往棋盘上一指道:“魏将军,这一步是不是应该落在这里?”

    魏钧带着被戳破的心虚,板起脸道:“棋局变化万千,哪怕看起来再简单的一步,也不能轻率大意。”

    小皇帝听得无比叹服,心说:原来下棋这般玄妙,果然还是魏将军棋高一着!

    这时魏钧似乎想了想,又道:“臣以为,陛下还是先学棋理,再学对阵的好。”他拿出一本棋谱递过去,道:“陛下先在外间把这棋谱背下,半个时辰后,臣会来考陛下。至于这盘棋,就让太后陪臣下完吧。”

    苏卿言正自得地边扇着风,边吃着栗子糕解闷,突然听见这句话,扇子都差点给掉了,正想开口拒绝,对魏将军又怕又敬的小皇帝,已经乐呵呵地捧着棋谱对她道:“那母后就帮朕把这盘棋下完吧。”

    然后他乖乖地转身出了暖阁,靠在外面的罗汉榻上认真背棋谱。留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苏卿言,掰着手里的扇柄在心中腹诽:登基这么久了,见了魏将军还是和老鼠见了猫一样,轻易就把母后给卖了,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可小皇帝出了门,暖阁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相对,苏卿言觉得极不自在,缩着脖子道:“本宫不擅下棋,还是莫要让魏将军笑话了。”

    魏钧将黑子推过去,淡淡道:“不会,我可以教你。”

    苏卿言低着头,却无法忽视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知为何突然想起那日父亲对自己的问话,捏着黑棋的手全是汗,鼓足勇气抬头道:“那两次,魏将军究竟为何要帮本宫?”

    魏钧的眸色渐沉,道:“太后真的想知道?”

    苏卿言觉得心跳得快爆炸,声音都被卡在喉咙里,只攥着手重重地点头。这时,魏钧将手上的棋子放下,站起坐到她身边道:“臣以前说过,臣可不会轻易帮人。”

    不知为何,苏卿言突然后悔问这个问题,勉强扯起个笑容,正想绕开这个话题,魏钧已经倾身过来,宽硕的身体挡在她面前,捏起她的下巴道:“因为臣心悦太后已久,还望太后成全。”还在为找不到的最新章节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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