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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落小说 > 水木清华 > 第三十七章 梦里云归何处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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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观园*潇湘馆

    黛玉眼瞅着宝玉的一豆灯火完全消散在夜色中,才拉过紫鹃低声诉说了冷锋、白公子遇刺一事。紫鹃不妨,到唬了一跳。终究是公侯世家的女子,纵是平日里小性子不断,事关生死时,反到比一般的小家碧玉更来的沉稳,几番思量间,黛玉已有了周密的谋划。

    黛玉拿过紫鹃来时的灯掩在沁芳桥下乱草堆里,自己则挽了紫鹃借着淡淡的月光,摸上亭去。刚上得亭,还没立稳,一阵杂夹着血腥味的风拂过,就瞧见半步开外,冷锋一手扣握着七寸来长的腰刀,一手用力钳住面白如宣纸的水溶。

    黛玉轻声嘱咐紫鹃,待自己和白公子他们离开后,再提了灯上来清理血迹,自己则领着白公子他们先行回馆。

    转身又对水冷二人道:“为了隐去血迹,不被人追踪,怕是要委屈两位公子,趟水而行了。”冷锋急道:“这怎么能行,已近秋分,露冷水寒,爷的伤——”水溶虚弱的竖起手指止住了冷锋的话,朝黛玉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烦请林姑娘带路。”

    一路摸黑行着,好容易才行至潇湘馆,只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进得门来,地下苍台布满,中间羊肠一遛石子漫成甬路,翠竹掩映间,一条小泉盘旋竹下,绕阶缘屋直至后院墙下。真真是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月夜窗下读书的好去处。

    黛玉此时却无心美景,急匆匆的抄小路沿着泉走着,因生怕被人瞧见,一路无灯,前儿倒也罢了,潇湘馆内历来比别处水气湿重些,又兼着时属深秋,苍台露重湿滑,又走得急,脚下一滑,就向泉水倾去。

    因泉极窄,仅尺许,更兼着秋日水瘦,因此水溶和冷锋此时恰是一前一后行着,水溶正专心的尽力不弄出淌水声,不妨面前一个道白影扑来,下意识伸出左臂一挡,右臂则呈三角形钳住黛玉的腰,尽力避免黛玉与自己的接触。

    黛玉只听得一声闷哼,抬眸就对上水溶因疼痛而蹙起的眉心,火焰式的朱砂红的有些可怕,有如一道残血。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已稳立在甬道上,对方本支起的手臂也迅速抽离,显见着是不愿意与自己有过多接触。黛玉用力咬着下唇,一则是避免自己因屈辱和委屈哭出声来,让那个高傲的白公子瞧不起;另一则却是因他抵住自己腰时太过用力,如今很是有一阵疼,想必淤青了一大块。

    水溶自知用力过度,后悔不已,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以为是忠顺那边的人,只是若真有那样的念头,却为何又会下意识救她。那一下该是很疼吧,她那样一个柔弱的人,竟然没有吭一声。

    水溶犹豫了一下,抬手解开中衣领衿,用力扯下挂在脖间,贴身带着的一个绛红色水滴状的珠子,放在腰间沾了点自己的血后,绛色的珠子萦绕出一圈淡淡的红光,珠心似有血滴旋转,翻腾,游走,说不出的缠绵婉转。

    冷锋低声唤了一声“爷”,水溶没看他,径直递给黛玉:“你先拿着,这绛珠我自幼随身,比那上好夜明珠还透亮些,偏生远处又瞧不见。”黛玉本欲拒绝,却不自觉的伸出右手,待绛珠落入手心后,却有一种奇异的感觉自心底荡开。

    紫鹃因惦记着黛玉等人,确认洗净一路血迹后,便提着灯匆匆赶回潇湘馆,恰好黛玉这边因发生了这一段事故,两厢到遇上了。

    却不想因紫鹃提着灯,遥遥着,那月洞窗外的鹦哥到看见了,嘎的一声欲扑来,又被脚链牵住,不得已,仍飞上架去,叫到:“雪雁,快掀帘子,姑娘来了。”

    黛玉等人不妨,忙命了冷锋携着水溶往一簇较密较粗大的竹子处躲了。自己扶着紫鹃慢慢往屋内走,行至门口,假意怨道:“都这成时刻了,还不去歇着?”雪雁笑道:“姑娘如今到拿我们来说项了,哪日不是过了亥时三刻才睡下的。”

    黛玉道:“我心血不足,失眠已是家常便饭,你们也该早些歇了,明日,老太太要还云妹妹的席,又该早起了。快去歇着吧,别错了困头。”

    在黛玉的再三催促下,一时小丫鬟散尽,雪雁见紫鹃没动静,黛玉也仍坐在月洞窗前,隔着纱窗逗弄鹦鹉。忙走上前去劝道:“姑娘也该歇了,算来一年间的,统共也只能睡十夜满足的,这几日宴席接着,若是不好好歇着,又该促发旧疾了。”

    黛玉尚未答言,却见紫鹃掀了帘子进来道:“姑娘,四下都打点遮蔽严实了,丫鬟婆子也都睡了。”雪雁见说的奇怪,心下疑惑,正待问,黛玉却只是轻猫猫一句待会给你解释,就从袖中仍取出绛珠递给紫鹃,命紫鹃去寻冷锋二人过来。

    紫鹃走后,黛玉叫过雪雁,合力抬了两床猩红毛毯,一条铺在榻前,一条铺在榻上。又命雪雁去打了两盆清水,并后院小灶上滚了水。自己则亲自燃了数十根有催梦安眠功效的梦甜香,用香盘托了,往各处丫鬟房帘处放着。

    刚收拾完毕,紫鹃便引着冷锋、水溶进来,自廊外到屋内又是铺开一串血迹。冷锋刚扶着水溶行至屋内,后者强撑的身子便向前踉跄了几步,终是站定了,一手仍捂着腰间血涌处,一手掌心朝外举至额前,向黛玉致谢。

    黛玉知他最是好强的,一边道:“此时多说无益,冷公子赶紧扶着白公子去榻上躺着吧。”一边递给水溶一个洁净的蜜合色抱枕,道:“这是新做的,上好的棉花心,还未用过,你暂且用着止下血。”

    黛玉又侧身吩咐雪雁再端了两盆开水来,又嘱咐紫鹃去后院取梯子,去顶上取从姑苏带来的药匣子,自己则开了里间的箱子,翻出箱底原柴氏给云光准备的箱子。

    黛玉先把黄杨木箱子递给冷锋,道:“这本是柴姐姐给云大哥准备的,那日误混进行李,到被我带了来,不想今日到派上了用场。你看看,可还缺些什么,我再去找找。”

    冷锋打开来,只见箱内柳叶形、弦月形、梭形手术刀,各色大小刮刀,镊子,启子,一色物什俱是银制的,西洋小银剪、酒精、熏刀灯、棉花纱布白绢等必备物品一应俱全。

    黛玉见其不时点头,便知手术刀具想是不差太多了。又接过紫鹃捧着的小匣子递给冷锋,道:“这原是小时候爹爹防蛇虫叮咬而备的药箱,带过来本是念想,也不知可还有药效?”

    冷锋略微翻了翻,便惊叹这小匣子所备之全,有解百药之毒的甘草,止血解毒的大黄,止痉的蝉蜕、僵蚕,通络止痛的全蝎、消肿止痛的蚤休、栀子,助阳补火的附子,亦有凉血活血的紫草、定惊的青黛;也金银花、黄连、连翘、黄芩、黄柏、玄参、虎杖等寻常解毒药物。有的瓶装,有的罐装,有的研磨好了用葫芦盛着,有的还是晒干后就用纱布包着,有的是粉,有的是泥,有的液状,有的丸状,有的饼状。

    黛玉见状又道:“这一字排开的四个铜盆,西面的是开水,东面的是清水,案上有两匹白布,紫鹃你留在这,冷公子若有需要,只管跟紫鹃说就是。雪雁,你去舀水,先清理干净廊上和退步处的血迹。”说罢,黛玉便垂下帘子,自去翻了仅剩的一点人参肉桂,扇了火炖了。

    一时紫鹃出来看见:“姑娘,这种事原该交由我们来做,你身子骨弱,又金贵非常,怎么能弄这个。快,交给我。”说着,便去夺黛玉手中的扇子。黛玉笑道:“不相干的,浮水煎药这事我自幼便是常做的,娘亲和爹爹的药也一直是我亲手煎的。常日做一两针线外祖母尤嫌劳神了,略看多了些书,你也说。我自幼泡药坛子长大的,所谓久病成医,别的也就罢了,递药洒扫我已做不来,若是这也不让我做,岂不成了那四体不勤的人,你自去帮冷公子便是。”

    紫鹃道:“冷公子那里已差不多收拾完毕了,只是那白公子衣衫再是不能穿的,我寻思着不若把柜子里收着的那件宝二爷的衣服给他穿罢了,虽是短了些,终比现在好。”黛玉低头沉思了一会,片刻道:“也罢,你去取去吧。”

    一时,人参肉桂汤刚煎好,黛玉用纱布垫着揭开盖,又用布裹着握了把,端起倒在碗里,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样寻常的动作被她做来,却是赏心悦目的紧,冷锋不尽有些看呆了。

    黛玉又从碟中取出洗净切好的生姜和青黛放水中滚了,便把那人参肉桂汤用四方小盘托住,端了,转身却见冷锋立在门口。冷锋自觉忘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林姑娘别恼,冷锋是个粗人,往日里只在江湖里行走,未尝见过林姑娘这样的闺英阁秀煎汤药的,一时看呆了,还望林姑娘谅解。”

    黛玉知其大气忠义,不是贾珍那等轻薄人,便只笑了笑,道:“无妨”。仍问:“你家公子的伤,怎样了?”冷锋侧身让过黛玉的路,道:“虽不足以解毒,也算暂且克制住了。终究是我不好,一时疏忽,竟害得爷遭此罪。”一面又用拳狠命捶头。

    说话间已至内里,黛玉见水溶穿着宝玉的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心底一漾,与宝玉初见时的笑语嫣然便浮上心头。强压下心底的情愫,黛玉示意紫鹃端了人参肉桂汤给水溶:“这人参肉桂,虽有些过热太补,但终究是益气补神的。我这也没什么滋补之物,白公子就将就着用点吧。”

    刚走得急,又想起宝玉,黛玉还不觉得,这一阵风吹来,黛玉便被这血腥味熏得一阵猛咳,紫鹃忙递了温茶水,又抚着黛玉的背为其顺气,雪雁忙取了几块牡丹花色香饼,丢进香炉里燃着,又打起正堂和后院的帘子通风。

    待黛玉平复下来后,紫鹃提了壶,给冷锋斟上茶水。冷锋接过后,笑道:“这暹罗进贡来的茶,味道太轻,颜色又不大好看,只爷喜欢,我是个粗人,素来不喜这类淡茶,普洱那类浓茶还勉强喝上一喝。”说着便要倾倒进一旁的痰钵里。

    紫鹃道:“我也不喜欢它,太过轻淡了些,阖府也只有姑娘喜欢,想来是姑娘脾胃太弱,此类茶反而还受用些。”

    黛玉接口道:“既如此,便不喝了吧,深夜饮茶,也容易上头,紫鹃,你去取灶上慢火熬得生姜青黛汤来,一则消寒,二则压惊。”

    水溶用过人参桂荣汤,便欲辞别黛玉众人。冷锋忙拦:“爷,你的已伤至脾胃,且尚未解毒,我只是用大黄、虎杖暂压制着毒性,你的毒需得萍影老前辈才能解,若今夜强行动用轻功,只怕会毒性迸发,到时又没有解毒的药物,后果不堪设想。你且在这静养一日,待明晚我携了萍影神医解了此毒也不迟。”

    水溶何尝不知此间道理,只是自己有何面目处于闺阁之内。黛玉何等的聪慧敏锐,早已猜出水溶非富即贵,只因在扬州见水溶时,恰巧又有宝玉书信提及其祭拜一事,便一朝想偏,以为是某位皇子,黛玉是极不想与皇家天尊惹上关系的,自是十分不情愿留水溶在馆,但又怕水溶遭此不测,若出了什么事可开罪不起,黛玉几番思量,愈加徘徊游疑。

    冷锋虽是心思简单,却也明白了眼下情形,于是便过来求黛玉:“冷锋自知于情于理都不该使林姑娘为难,只是爷本是为救我才受此重伤,我冷锋本已欠爷莫大的恩情了,如今又添了这一层干系,爷若是有什么不测,我真是无复颜面见人,不如舍了这头颅给忠顺王爷换取解药罢了。”

    水溶是走是留,又有何后事,且见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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