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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长地久之后，死亡变得很微弱，那就和喝一杯汽水一样方便和自然。而鼓励自己活下来也有了半推半就的意思，心里的火彻底熄灭，行尸走肉真的很可怕。而大抵人们说的行尸走肉尸位素餐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一种控制，走的是一个人行的也是一个人，自己把自己分裂开，一个去担当所有的于心不忍和瞠目结舌，一个在追求上被鞭笞一样停不下来。后来，鬼人二说，实在不要走了，生死都是小事，主要是心里的郁闷无处宣泄，有一个强硬的外壳抵挡着外面的任何勾引，而心在水里面火里面毗邻着永久的折磨。就是掉入了万丈深渊，正在掉下去，真要掉下去反而好了。还没有完全掉下去，你大狂喊，只要有一个人看你一眼，只要有一个人用一个小指头就能救你上来，可是不，没有人搭理你，他们很忙，有的忙是闲，有的闲是瞎忙，他们没有心情来搭救你。或者，他们落井下石也可以，骂你诋毁你都可以，这给了你失足的理由，那可以减轻痛苦。
但你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是，他们看你不是围观，那是冷漠。他们由着你掉下去，给孩子去拉一拉衣襟或者路边的一条狗在呕吐，浓妆艳抹的女子不穿衣服也没有什么，人们的那个器官都移植在了手心手背上，随时随地地叠放在一起。孩子都是碧桂园生产出来的，人们没有家庭，生命任何时候都可以终止，你掉下去就掉吧，还咋呼什么呢。
非常的绝望。那时我想，我的那些一起来的掉到深渊里的同伴和我怕是如出一辙，不同的仅仅是独自的感受，陌生都是荒唐的熟悉，熟悉成了非常厌恶的那种陌生。见了面也仅仅是见了面，它没有任何意义，一点分歧都没有的相同一致。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刚刚春天退回一步就是第五个季节，狱天狱季狱中的人，人落花开何所似，漠漠长空心织衣。
心是嫁妆，织成了眼睛，被一针一针的飞梭不停。
雾蒙蒙阴天的透亮，这可能是织心衣的代价，我来到了城隍大城。没有谈天没有交往没有秘密，这里的鬼人和鬼人都很距离，很容易就摇身一变成了其中之一。后来认识了富二，再后来也知道老大在这里，但这什么也不代表，在特殊的环境下人是会变的，没有什么迫切和必要非要找他和非要认识他。
老四听鬼人二说完，沉思着问，你们来了七个人？
但现在剩六个了，富二说，其他四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别说这么多了，要杀要剐随你们，这阴间就是个鬼地方，道德沦丧人心荒凉，没人稀罕呆在这里。
老十笑了，“这本来就是个鬼地方，还用你说。你们是怎么来这里的，为什么来这里？”
这也是老七老四想问的，只不过老七没有找到插嘴的机会，老四想迂回一下再顺便来问，老十相应的干脆了一些。
他们怎么来的他们知道，但为什么来这是个谜。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应该不是仅仅凭着方氏传达的一句话就到了寒食坞，那应该还有什么原因，只是老大已亡，这个为什么来谁也说不清了。何况也不能说清楚，他们问，就编个故事好了。
鬼人二长叹一声，“唉！为什么来这里，我们是身不由己啊。”
从前有一个大有能力的人来到人间，他说他是来救赎人的，还传下了一本书叫圣经，人都要归信上帝，悔改自己的罪恶。好处是生的时候人有仰望，死的时候能够进入天堂。如若不是，世间就是个地狱，而死了就被送往阴间，受无穷无尽的苦。可是人们不相信，真有阴间吗，去了阴间就是受苦吗？这个问题无法明证。
我们几个都是长工，东家说什么都要听，说让我们下来打探打探。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自然不愿意，拼着长工不做丢了碗饭也不来。有一天东家哭着说他错了，还整治了一桌酒席让我们哥儿几个吃，我们也没客气，就吃了，然后头就有点发晕。就看到一个怪人出现了。
谁见了这个怪人都会知道这个怪人就是怪人，看到这个怪人你就会被他的眼睛吸引，他长得什么样高还是矮胖还是瘦披挂着什么衣服统统不记得，也不会在意，只会在意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死鱼的眼睛一样，人家鱼类的眼睛里有时候还有一点内容，他的什么也没有空空洞洞。是石头一样的白，没有一点黑的东西，没有眼珠。或者就是黑黑的黑洞，但恰到好处的适可而止，没有再黑下去，停止在觉察到那是黑而不是黑洞的程度。
是不是说过他的眼睛叫长之久幻也不记得了，我们就跟着他的眼睛走，走到山套里他就不见了我们迷路了。足足的找路找了三天，路还是路，但不是把我们引出去的那条路。
忽然就有一个放牛的孩子经过我们的路上，“朋友，借问一下，路怎么出去呀，相告则个。”孩子没有吝啬，指着一处山头冒出来的一片林子说，“进了林子有一条路，路前面是个岔路口，记得往左走千万不能向右，要紧要紧。”
孩子指路指得这么仔细，富二谢了又谢，问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你家住在哪里呀？小朋友只回答了一句，我叫王二小，就转过我们过来的山头走远了，牛自始至终也没叫一声。
身不由己就是身不由己呀，到了岔路口，往右的路很顺，看得见有野果在树听得清有泉水淙淙。但我们不是往右而是去左，左路上的当央趴着一直老虎，但凡我们走近它就呲呲牙，不想伤害我们但也此路不通的意思。
耗吧，老虎总有打盹的时候，三天过去了。老虎没有眨过眼，我们却又饥又渴嗓子冒烟肚子咕隆咕隆的叫。难道是被老虎吃掉就是走了出去？是不是它不是真吃而是吓唬人？但谁也不敢去赌一下，只有继续耗着。我们中间的一个人小武，忍不住了，去右边的林子采摘了一兜野果回来。我们吃了，又一次有点晕，然后迷迷糊糊就到了这里。
在鬼人二绘声绘色讲说的时候，其他人都没有插嘴，炎心殿成了他的说书场，就差案前摆一个黄花梨的惊堂木了。
在听鬼人二讲完之后，略一沉吟的粗黑汉子老四捻着须问了三个问题。问声很慢，显然是经过思考的，“你们也知道圣经？长之久幻你确定是怪人说的还是你从别的地方偶尔听到的？那个老虎在那三天没吃过任何东西？”
鬼人二说，我说的话你们不相信就算了，你们想怎么样就直接说出来，不用拿问问题来找借口落口实。
事实正好相反，老四说，你刚才讲的我们都相信。不过在一些细节上还有些不太清楚所以问一问，等问完了，阴间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我会向你们说个明白，那正是你们来的目的。
鬼人二瞥他一眼，心里说，“你有这么好心？”但既然人家开口问了，故事还得编下去，最好把这个谎圆上。
“圣经的出现由来已久，似乎是关系很多根本目的的书，不同的人和不同的解读都似乎有道理也似乎没道理，真相被掩盖了。”这么说总不会错，而自己仅仅知道那是一本书还提到了上帝，这就够了。“长之久幻可能指的不仅仅是眼睛，那是一个存在，具体指的是什么那得要回去后，如果能回去的话，问问东家顺藤摸瓜找到怪人才会清楚。”如果真有这样一个怪人那自己就是怪人了，只能这么把虚无推向虚无。“老虎卧在那里没有动过，是我们胆小不敢跨越过去，也没吃过东西，它估计也饿，老是舔自己的嘴巴。”哪个老虎不舔嘴巴，你自己想去吧。
哈哈，哈哈，老四笑了起来，老七也好像如释重负的样子，老十看自己俩人的眼睛也一下子温柔了很多，不是那种无休无止针锋相对到底的样子。难道自己蒙准了，这可能吗？
还不松绑？
老四一声令下，富二鬼人二二人被让到了座位上，茶水也端了上来。挥挥手，其他人走出去，老四清吐了一下喉咙，说起来一个三棵树一颗枣的比喻。
有三棵树，不管它们是并排长着还是围城三角形，其实也是圆形的生着，都长得根深叶茂青翠如盖。都是枣树不假，但属于不同的体系分支。有的树枝叶张得很开，有的树裂着一道一道的纹皮，有的树很强势，树干很大。按说它们应该自己结自己的果子，就是什么大枣小枣长枣圆枣灰枣板枣的分别。
但这棵树不知道什么原因，它们自己互相纠缠在了一起，就是长杂了。这棵树发出去的一个大枝从另一个树的主?干上穿过去了，那棵树的一个长条竟然在这棵树的一个丫杈上围了一圈然后去攀附其他枝条，另一棵树也不闲着，它用细小的枝条来捆绑其他的不管是谁的枝条了，开始也可能是玩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侬我侬的游戏，后来游戏做的如火如荼，它们长成了一棵树。
三棵树支撑一个大的树冠，像一个清水或者清风的亭子。它们一样绽枝秀叶蕴花结实，花就是那种远看一嘟噜一嘟噜近看就是五角形的花瓣托着一个小圆球的绿绿黄黄的娇羞朴实颜色，清新也妩媚。等结果了，它们各自的忽然很吝啬或者共同的风雨土水的综合磋商，只结出来一颗枣子。
你说，这颗枣子是谁的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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