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莫有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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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拱的门，门楣不高，两侧的两个立柱却多余的高出去很多，以横楣为界分成了上下两个门户。虽然以横楣为起点一分为二的上下立柱上雕刻的花纹不同，但那不足为据无以判断，不知道选择哪个门户。

    上部的花纹以枝叶翅纹为主，叶子手掌大小横爬竖爬袅娜经过几个转转到立柱的顶头。叶子不是越来越小，它散叶就散个迤逦无别，只在枝头的顶上处变成一长两短的须子。即便是雕刻依然感觉到碧绿的颜色。这么说是为了习惯眼睛，也许它是别的颜色，比如紫红，叶脉的边缘才是经不住推敲的一点绿。它叫水莲香，在这里它只有这个名字。如果叶子是黄红的颜色为主，叶脉在叶子中心点上小太阳一般散开，那就叫巴录草。一经采摘阴干就几无损坏，可以长久的保存。据说天书就是这么制作的。

    翅纹不消说都是长短大小阔窄不同的形状，因为空间有限大部分是单翼，都巧妙到拍案惊奇的程度。或舒卷静秀，或潇洒飘举，或乖张或安守或闲逸或隐隐风雷声。翅纹和枝叶有疏有密，疏处不间阔密处不拥挤。主题一路呈现随叫随到。大约与精灵之类的有关。

    下部的花纹是截然不同的钟馗送妹图。风格一下子就变了。鬼王在阴间并不特别招鬼喜欢，但鬼们都熟悉那故事。钟小妹有时候强迫着家里人叫自己钟小梦，大家笑笑还是叫她小妹。她的小梦附在哥哥身上，长兄如父且只有这一个哥哥。

    历史上有两个须发戟张蓬乱如草的人，一个叫达摩一个是钟馗，张飞李逵的都排不上号。钟馗的身材很适中和遒健，整张脸却很荒山。他的父母从来不喊钟馗钟馗，叫他阿郎。也一样叫小妹小妹，不叫小梦。

    哥哥，那座接山上的水莲香开了，你要去采莫有须，说不定今年能采个两枚三枚的。你真笨，去年一个也没采到。那地方女孩子不能去，要不我兴许比你采得多。

    小妹，（叫我小梦），你晚上嘀嘀咕咕的在和谁说话呢，是不是藏了人？

    你才藏人，我那是自言自语或者睡着了说梦话吧。你是我唯一的哥哥，你可千万要保重。

    傻妹子，怎么突然说这个了。没事的，一切都有哥哥在，咱一辈子呀都快快乐乐的。

    接山不知道接到了哪里，但它就叫接山。接山上每年都会开出很多水莲香，但莫有须却极少，几十蓬花也不会有一个。那是好东西，但知道是好东西的人只有钟家。钟家世世代代守着接山，住在山下的柿子弯沟。

    柿子沟是山下一条自东至西曲曲折折数公里的长沟，七缠八折十二绕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在沟底沟坡沟梆子沟上面长满了柿子树。每年九月十月间成熟的柿子滚落到沟底，年年岁岁下来就汇成了一条柿子河。远远的就能闻到柿子的果香。但人们都不敢走得太近，传说那里住着三头怪物守护者柿子沟，把柿子源源不断地运到阴间售卖。

    柿子沟或者叫柿子弯沟也是指的沟北面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人们采药打猎拾柴禾都往北走不往南去，老人们传下话来说，“柿子沟柿子沟，控风接雨朝天吼”，谁往那里去谁倒霉，死死疯疯的有很多例证。

    柿子沟又多了三年的柿子，日子一如既往。钟小妹完全出落成似玉如花的大女孩，每天嘻嘻哈哈的粗线条，但眉宇间似乎越加的憔悴。三年凑齐了莫有须，父母紧着日子和钟馗炼制莫有戒，对小妹的情况合情合理的忽略了。

    炼制莫有戒，千难万难跋山涉水塞北江南的其他材料总算凑齐之后，这不又等了三年才把莫有须攒够。女孩子是不能上山的，更不能碰莫有须。但有一天，钟小妹却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株莫有须回来，脸上是汗水还有泥土，但掩饰不住她的高兴。父亲抬起手就想扇她，但被母亲制止，母亲一下子把小妹拉进怀里，“傻孩子，傻孩子，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你为什么不听父母的话呢，你的苦有得受了啊，我苦命的孩子。”母亲的泪水怎么也冲刷不尽孩子脸上的泥土，它们顽强地长在了小妹的脸上。并且，并且自此之后小妹越长越丑。

    对着镜子的小妹却显然不以为意，她知道自己变丑了，可是她似乎甘心和高兴。这孩子，这孩子，怎么这样了呢，父母愁肠百结暗暗滴泪。

    “阿郎，你拿好，”父亲铺开一个老老旧旧的包袱，打开很多很多层，从里面摸出一个土黄色的老戒指，“这是你的本命戒，我们一生的等待要炼制的就是它。父母只能帮助你而无法替你完成，一切都要依靠你自己。”

    时间是四十九天，钟馗缩着身子跳进大水桶里面，盘膝坐好，双掌相对，手心里是祖传下来的已经失了效回到本色的莫有戒。

    从远古钟家就是捉鬼人，依仗的就是鬼界谈戒色变的莫有戒。好鬼魄的不用怕，天不收地不留的野鬼行恶害人的厉鬼吸人精魄的大鬼以及挂着职位因公徇私的城隍鬼，他们会惶惶不可终日。还有作奸犯科，游荡在冥界阴界的无定鬼。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四百年前一部分鬼们组织起来，由一个白净面皮叫牛禄禄的双枪鬼带领，三天三夜把绿斑王国的国师钟无劲围困在咚阳沼泽。

    战死！战死！战死！二百余名驱魔人和捉鬼人死亡殆尽元气大伤，从此捉鬼驱魔转入地下，零零星星的存在，进入一个漫长的复苏期。将死的钟无劲吞下一颗巴录丹，把已经残损死亡的莫有戒经过地界传到了柿子弯沟。

    地界是一种走向一种尺度一种应对阻挡和对于远古远祖的敬意和保留。线之东属昭平湖，线之西归孔津白鹤乡，以此为界人神共鉴，这就是地界。“不可挪移你邻舍的地界，那是先人所定的。”“挪移邻舍地界的，必受咒诅。”“你先祖所立的地界，你不可挪移。”“不可挪移古时的地界。”“挪移地界的人，我必将忿怒倒在他们身上，如水一般。”

    夜来幽梦忽还乡，家鬼们回家都是顺着地界走的，他们不识得路只认识地界，在地界确定之后就在类似的方格子里跳跃，上三左六下二。煮豆燃豆萁，打着鼾的那不就是已经做了皇帝的哥哥？

    总攻的路线已经定下了，只是时间还没有来临，石龙石虎石狮子还在等候，万兵千将早已经厉兵秣马，地界就是它们他们判定进攻的方位，那可不能乱了套，界石深埋在地下已经闷出了汗，但它们不敢挪移一步半步，它们深信那一天一定会来到。

    莫有戒昼伏夜行回到柿子沟的时候，全村人都睡不着觉了，那是下半夜。忽然柿子沟方向吼声连连又是刮风又是下雨，隐隐的还有歌唱。

    莫须有莫有须，莫有戒里人画皮。一自阿郎梦岐山，鬼欢庆人不知。歌声飘渺而不绝至晨方散。钟家窗前那颗相思树从青青一夜之间变成了光秃秃，它没死。只剩下了枝条，半点颜色都没有，是感觉和思念的颜色。不管是时间里的空间还是空间的里的时间，任何的光彩在飞速的时候都只有一个颜色，一个人一个颜色，绝不相同。

    这颗望归相思树不死不活了四百年，这四百年里就是人们卑微的生活。山够高了，塔够高了，甚至天空它也够高了，但就是它们在压抑生活，喘不过气来。要的是天空之外的天空，在那里散步在那里飞速，从地极漫步就到了天隅，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要的也是一个亮点，全身心投入的忘记和全部的爱以及固有的从来的渴望。那不叫寂寞，就算是也会选择。

    不为其苦的的寂寞，是极为寂寞寂寞到忘了寂寞，寂寞充实起来难以割舍的那种寂寞。那时候就是所谓的人生态度。能碰到十四万四千人的歌唱团，不用路遇智者也明白了苦难是人生哲学的上中下含义，沙滩上的风华了的未成城，西征的红云一样的队伍。

    走在路上或者安坐家中，偶然一个记忆快速而源源不断地袭来，于是你知道了你是谁。不是这一个你，现实存在的你，而是另一个你。看一眼也知道别人是谁，你知道他的全貌他的纵观下来和横向出去，但在意的只是一个片段。

    二号楼的一个女子是个酒鬼，人们谈论她的无礼和冷漠，她其实一直很想和你说话，想了很久。但碰上个对面她没有勇气。她文静的时候她苦苦挣扎，为事业为家庭。喝酒的时候她解放了，但其实她的灵魂在痛苦地歌唱，这就是那种卑微的委屈。

    阿郎，只要是咱们这一脉的男丁小名都叫阿郎，大名是大名。咱们钟家背负着特殊使命，就是无休无止的复原古老的莫有戒，从古到今都是。不管怎么的勤勉，集齐材料不多不少都正好是四百年。就是你握在手心里的那枚老戒指。别看貌不惊人，一旦复原完毕那可是石破天惊一鸣惊人鬼哭神嚎的，你将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和无法比喻的能力。随着时日加深功力提升和远古的祝福，更有其他种种妙处，你都会一一尝试和体验。

    阿郎，你很幸运，这一次的炼化戒指就应运在你的身上。戒指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含有大量信息，你不可操之过急，慢慢接受。阿郎！阿郎！再这么叫你之后，你不再是我们的儿子，虽然我们依然永远是你的父母。四十九天之后你就是钟家的当家人，家里大小事情由你来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