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鬼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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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有一种鬼叫跟脚鬼，就爱跟在夜行人的后面扑踏扑踏的走，你走他走，你停他也停。

    骤停下来感到脊背发凉，四周阒寂。脖颈处还感觉有森凉的气喷在那里。大着胆子猛一回头，月华铺地，皓月在天，哪里有什么了？

    你又开始走，身后又传来隐隐约约的沙沙声。你毛发直竖越走越急，几乎小跑了起来，小心脏扑通扑通紧锣密鼓的跳。

    陡然前面一道手电筒的光亮照过来，他乡遇故知啊，不，本乡逢故人啊，也不是，是夜行遇贵人才对。

    心里一下子亮堂了，掌心温暖了。不管认识不认识都会和“贵人”夸张地寒暄几句，欢愉真是无以言表。

    再上路，那沙沙声就没了。是跟着了那贵人还是躲入了小道旁的玉米地不得而知。

    捋捋头发犹自静电劈里啪啦的响。

    武侠中的一流好手戏弄刚出道的雏儿大约也是这般：高手没有歹意，看上了朴实憨厚的你，要教你功夫了。是教你“长发披面”好呢还是“天狼七十二卦”好呢。你几个转身都没发现什么，前面岩石之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白衣飘飘神情萧索容姿曼妙凝望远方的人，四下里芳草萋萋，清泉石上流，清风拂动送来沁人心脾的花香。

    古历1966年，岁初。

    从济南到莱芜东的列车停靠在徂阳车站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

    回甘露村还有号称六华里的路。

    虽说近乡情更怯，但归心似箭同样有道理。

    爷爷转过北大院岔上了小路往家里奔，南泉的那条河河边上结了冰碴子，但水流依然汩汩的流淌。

    霜满天。

    白茫茫大地深吐缓纳呼吸以踵在沉醉的梦里翻了一个身，地底下天雷一阳生，芬冽的土气蒸腾着壮美丰华的年景。

    月如钩。

    震旦晦朔天光朦朦，玉树琼枝的宫阙隆隆有天马长嘶，丙午之火灼烧宫门，龙行之骨白鹤之术缤纷着安身立命。

    身后传来不清晰的脚步声。就像回廊上的足音穿过厚重的帷幕传过来的。

    爷爷下意识的转身往身后看了看。没发现什么。

    又走，沙沙声执着地响起。

    鬼跟脚？

    立定脚跟，抬头看看天，伸指掐了掐。

    他笑了。

    嘴里咕哝着，小家伙，你来了。

    传说遇到跟脚鬼是一种吉谶。

    人的一生哭里来哭里去。哭是一种仪式。来时的哭是签名，走时的哭是解缘。

    儿孙满堂福寿双全的死叫寿终正寝，家人亲戚绕棺而哭。哭声浸泡着别离。恍恍惚惚到了望乡台，走过恶狗村，经过奈何桥，顺着忘川入了城隍庙。十殿阎罗会审。某某，你在世多积福德，立身清正，父慈子孝，勤勉农桑，和睦乡里，功大恶少。着你即刻去轮回，下世为人。你的奖赏是可自行选择投胎人家，三月为期。一丝念魄让你一灵不昧。这就去吧，善恶不论，后果自负。

    这么的跟脚鬼就来了。

    天庭镇日常闲。金仙天仙们度日如年，这才有了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说法。长生久视又有什么好。要不就是琼浆玉液的喝个烂醉，要不就是无休无止的斗法，斗来斗去不还是那么几招么。色字头上一把刀，但已经是金刚不坏之身了，不会自恐情多损梵行的。仙人们的交媾只是一个意念，不是那惊心动魄的实招鏖战。所以屡屡有仙人们凡心暗动，向往那桃红柳绿的人间。丙午之年，这不连天马都哕哕乱叫。觑准机会下凡来。它也来跟脚了。

    大恶才能大善，鬼蜮中的修行更是天花乱坠。有的是逃离，有的是应运，有的是功满八百行满一千练神还虚禁制崩坏而来跟脚。

    不知道这个清冷的深夜跟脚的是何方神圣？

    窗子司空见惯，木窗，玻璃窗。百叶窗，木格子窗。固定的窗子，能关起来的窗子。圆窗，方窗，菱形窗，五角星窗，八角窗。咱就不一一罗列了。当然还有铁窗，不是锒铛入狱身陷囹圄的铁窗，而是架子和窗棱子都是铁的或是钢的窗子。

    铁的，有些黝黑。年岁久了，锈迹斑驳，老成持重，不怒自威。钢的，如今大多数都是不锈钢系列，闪耀熠熠，中等身材，带个鸭舌帽或旅游帽，偏瘦，有杨柳依依月下窗前波光粼粼的风情，脸色有些干黄，少了一点厚重和底蕴。

    咱要所示的窗子就是木窗，两横十几竖的棂子，二三尺见方的样子。这是北窗。南面东西两侧墙上也有窗子，只是尺方较大。

    这是一座石房子。住户的格局是传统的东南门西南圈。进的大门来是迎门山墙，也是石头砌成的。

    院子不大，还硬加上了西厢房，叫西屋。

    拐过山墙，经过天井，入了屋门，劈面是一张八仙桌。那窗子就在八仙桌的靠墙上面。桌子两侧是太师椅，从椅脚到椅面到扶手到靠背，都雕龙刻凤，花纹俨然。木料要硬实，雕工要流线婉转，漆色要端严有致。桌椅配套，感觉起来才深情婉婉又庄严有骨，即舒心畅意又不滑落到谐趣无状。

    刚才说劈面二字，意为堂门之内略略有些狭窄。那时候的房屋都不大宽敞。

    房间内是石灰和土泥掺合起来抹的皮，光滑而白净，时间久了先是发黄，而后是烟熏火燎般地五彩纷呈。

    房间外看，石头是坚硬地裸露着，但石头和石头的缝隙间也抹了石灰。石匠技艺的高低，缝隙的严实合缝是个硬尺度。垛墙的石头形状不一大小各异，那顺着石头缝而走的石灰沙泥也是自由散漫随心所欲，一个圈扯着一个圈，不知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水泥？那时候叫洋灰，属于紧俏品，想都不要想。

    房屋就是三间。不像现在的新农村都是一排五间前后宽爽，且前庭后厦什么的。这就是抱着板凳的孩子小时候的家。继续说窗子，绕远了还得兜回来。窗子就是窗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它能动，能左右的拉动。拉好了就是一面窗子，拉开了就是一扇小门。这是做什么用的呢？1978年的他瞪着单眼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提出了疑问。

    抽屉。抽屉是什么？抽屉是台面下置放的能够移动的格子。那里叫做抽匣子。匣子可以存放东西，能够抽出来也能导回去。节省了空间，美化了环境，方便了群众。

    窗子下面的八仙桌带有左中右三个抽屉。平时也放些酒盅子笔记本茶叶甚至剩菜什么的。

    这剩菜居多是油炸花生米，有时候是炸虾片。这虾片就是买来的一包指甲大小的薄片，油滚了，放在锅里一炸，刺啦一声就变得原来的很多倍大，白白的，吃起来脆脆的。这都是有客人来的时候才做的，平时难得吃到。

    放学回家，看到有客人来板凳孩子都不敢或者是不愿意进屋，让家人捎出几个煎饼吃完了了事，逃离一般的去了学校。他的弟弟却会转过来转过去，眼睛看着桌子上的菜。非等到有开眼的客人给他挟了菜或者包在了煎饼里面，他才完成任务似得，慢条斯理的吃完。气人的是，有时候他还向哥哥炫耀，哥哥差一点又会打他，感觉不是场合，忿忿掉头而去。

    妹妹是家里最小，母亲会在炸的时候给她几片或者在饭桌上挟几片给她，而姐姐自小就很懂事，给了也不会要。

    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或隆重的场合才动用八仙桌。也有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汁水淋漓的时候，也有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庄重地议论大事的时候，也有大哥或者二哥或独自或伙同把了前席布菜递酒把客人灌醉的时候，也有反而倒反西岐哥俩呕吐狼藉的时候，也有女客热热闹闹欢声笑语家长里短的时候，也有声振屋瓦划拳划到嗓子哑了胳膊第二天抬不起来的时候。

    相熟的客人耽事的客人来了就用低矮的方桌。

    那时候来家的客人很多很多，二哥和五弟见多知多品得多耳濡目染，最后都成了做得一手好菜的名人。

    木制的八仙桌年老色衰之后，换了个水泥面的。水泥面后来抽风抽的脚歪歪斜斜站不稳，就和它的伴侣一架挑山椅一起退了休。再后来就是大理石面的了，玄妙的暗纹不耽搁油光水鉴，杯盘来来往往和桌面接触时清脆悦耳叮咚宜人。

    但还是怀念木制的八仙桌，倒不是死乞白赖的恋旧，而是那八仙桌中间抽屉有个秘密。

    打开中间的抽屉，手伸进去贴着桌面慢慢摸，你会碰到一个窄浅的抽屉。这小抽屉的前方钉了一颗小钉子，方便拉出来和放进去。这暗格子是悬挂在桌面下面的，两侧有小耳。凹形侧卧的两个木条固定在桌子上，等于暗格的滑轨。这应该是个藏放珍贵物什的地方。发现它的是五弟，神神秘秘的告诉了四哥哥，一脸得意的神态。

    我尊贵的客人，故事这么表述你有木有感觉气闷了一点，要不要改变一下，等于上了一道新菜，花生米还是花生米，咱油炸换水煮的。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