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荒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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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乙探头从窗户看了看，只看得到将熄的火光，还有些影影绰绰的人形：“开什么会？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应该都是些荒客，你老板估计是他们的大佬。”大毛不太确定的说。

    “荒客又是什么？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问题好多，睡觉！”

    兵乙只好顺从的倒头躺下，他的脑子里很乱，不止因为未知的前途，似乎并不存在的过去更是让人感到彷徨和绝望，而大毛的神秘则带给他一种莫名的忧虑，在胡思乱想中，他渐渐的睡着了，沉浸到一些碎片般的梦境里去。

    梦里他看到了那个‘黑闪’的纹身，很多很多，它们被纹在人体的各个部位，来表明他们的身份，大毛吊在一根非常高的铁柱上，正在被奇怪的刑具一点点的绞死，兵乙怒吼一声，想要冲上前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动不能动，他向下一看，发现自己只剩下一颗滴血的头颅，插在一只长枪的顶端。

    短暂的呆滞了一下后，他猛地惊醒了，细密的汗珠迅速的从毛孔中渗出来，顺着皮肤汇聚在一起，缓缓的流动着，最后打湿了床铺。

    “大毛？”他轻轻唤了一声，刚才醒来时他好像看到了大毛看了他一眼，然而此刻大毛却一动不动的躺着，看起来并没被惊醒。

    伸手抹了一下头上的汗，他感到掌心里黏黏的，一股燥热的感觉直涌上来，让他心烦意乱，他起身打开房门，让一阵寒风吹了进来，顿时激的他打了个哆嗦。

    “舒坦！”他暗自叹了一声，走了出去。

    房间的外面是来时的小路，不过他记得中间还有一条岔路，他借着这股凉爽劲，干脆摸着黑行走，顺着岔路磕磕绊绊的散着步，岔路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水塘，里面的水还没有完全结冰，只是散发出一些凌冽的寒气。

    于是他伸手试了试水温，非常的凉，还有一些小小的冰晶在轻轻的扎手，似乎比冰还要凉一些，大概是因为下面有不断喷涌的泉眼，才没有被冻结，不过他此时正是燥热难耐，直接深吸了一口气，噗通一声跳了进去。

    大毛看着兵乙走出门后，轻轻的翻了个身，他是被更早之前的一阵声音吵醒的，那种声音他很熟悉，山里的猎人捕到猎物后，会给他们剥皮，拆骨，卸肉，并取出内脏。

    拾荒者在每个国家都有，他们多半都是些黑户，或者是在逃的罪犯，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他们往往栖身于人迹罕至的荒野之中，但是他们又不能进去的太深，在远离文明的世界里，一个人是坚持不了多久的，而这种人，是不可能有同伴的。

    采药，探矿，获取野兽的皮毛爪牙等等一般人不愿意去干的危险活计，拾荒者都会去做，他们需要的很少，就是一些基本的工具和武器，能让他们可以在荒野里活下去就够了。

    在特定的日子里，他们会带着收获去指定的地点做交换，而和他们交换的人，被称为荒客，荒客通常都是看起来面目和善老实本分的人，穿着打扮也非常的简单朴素，这样才能安抚住那些狂躁的拾荒者，避免他们因为觉得自己上当受骗而做出过激的事情来。

    车老板就是一名荒客，大毛在打开货物口袋后就断定了他的身份，被千虹和惊野遗弃的战场，正是拾荒者的乐园，他们上交的最后一批货，就是双方战死将士们的尸骨，这些尸骨就像车老板说的一样，到了工坊里，酸洗，沁油，再经过精细的雕刻加工，做成各种骨质的把件，玩物，是一笔很赚的好生意。

    不过现在看来，车老板还是这一带荒客的大头目，而且他们内部似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大毛趴着窗户尽力张望着，然而被刻意扑灭的火堆没有一点光亮可以帮助到他，非常暗淡的月光也被云层遮住了大半，以至于稍远一点的地方，都藏在了深夜的黑幕里，人就像瞎子一样，即使看不见，还是尽力的张大了眼睛，却只感到一切都是如此茫然、混沌，进而生出了深深的惧意，忽然，在黑暗处冒起一点暗红色的火光，那是烟袋锅被用力吸了一口时，烟丝冒出的小小火星。

    大毛猛地从窗户上跌落下来，藏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兵乙半躺在水池里睡着了，体内的燥热让他根本不想起身，尽管泉水的表面已经有了一层薄冰，他还是在畅快的打呼，直到大毛用力的捏住了他的鼻子，才将他唤醒。

    “你真是不要命！竟然敢睡在冰水里，这要是生病了，去哪里找大夫！”

    兵乙用力的伸了个懒腰，将周围的冰层拱破，爬上了岸，抖了抖裤子上的水，拔腿就要走，大毛憋着气将他的衣服丢了过去：“快穿上，臭死了，好大的汗味。”

    兵乙舒展了一下四肢，感到畅快多了，体内的燥热也消退了不少，于是就用衣服擦干了身体，并且湿漉漉的穿到了身上。

    车老板还是老样子坐在车辕上，盘着一条腿，烟袋放在腿弯里，看到兵乙走来，笑眯眯的打着招呼：“小兄弟醒啦，那咱们就赶路吧，早一点点到倾城，事情还不少哩。”

    兵乙左右打量了一下，没看到另外一拨人的踪迹，似乎是很早就出发离开了，但这并不是需要他在意的事，于是应了一声就去拉车。

    车老板看着大毛也爬了上来，又对兵乙说了一句：“临时又多了几件货，要辛苦你了。”

    兵乙回头扫了一眼，似乎多了几个口袋，不过看起来不是很重的样子，笑着摆摆手，就拉着车开始向前走，大毛也跟偷偷的瞄了一眼，那几个新增加的口袋，塞的不是很满，看起来还是湿淋淋的，就像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其中有两个还在滴滴答答的滴着水，随着车子的前进，泛着粉红色的水滴在路面上拉出两条弯弯曲曲的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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