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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允天告假几日，称病在府里歇着。处置好了柳如媚的事，心里才算是平静。沫妍青为了能重掌家事大权，陪着忙前忙后的，没少献殷勤。
这一日清早，甘沛霖正要去禅心院请安，半道上却被四姨夫人田氏给拦住了。
“我说大小姐，你的门槛儿也未免太高了吧。”四姨夫人田乐插着腰，脸上写着不满：“我去你摘星楼，你竟然将我挡在门外，这也罢了。我邀你去库房，你居然回是说没空。要不是你曾经协助柳氏经管过这些事，我才懒得找你说。”
“四姨娘，你这么怒气冲冲的，到底是要找我说事情，还是来向我问责？”甘沛霖有些糊涂了：“若是问责，我一个待嫁的闺女，不插手府里的家事不是再正常不过了么。二妹妹和三妹妹出嫁之前，不也从未涉及这些事。若是说事，你这样口沫横飞的，我真怕离得太近，溅在我身上。”
“你……”田乐一脸震惊的看着甘沛霖：“我的天啊，这才多久，大小姐你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以为成了大都督夫人，甘府就装不下你了？”
田氏一直被柳氏压着，这些年在府里都不得脸。如今柳氏去了，她倒是欢蹦乱跳起来。
甘沛霖不想和她这样无脑又泼辣的人多话，才会把话说的那么狠。但是她忘了，田氏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母亲没去前，那个温婉胆小，又有些任性的嫡千金。
“四姨娘别怪我说话直。”甘沛霖微微挑眉：“库房的事，我帮不上什么忙。若您有疑问，只管请管家帮着清点就是。”
“那可不行。”田乐又上前一步：“现在不电算清楚，将来缺了什么，少了什么的，我可做不了主。再说，万一你们怀疑是我拿去了，我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么。”
“难为你还想的这么深。”甘沛霖微微卷起唇角：“只需要一样一样的清点好，誊抄下来，让管家和手底下的人做个鉴证，将清点结果呈于祖母就是。”
说完，甘沛霖使了个眼色。
留兰和燕子就将田乐极其下人一并挡住了。
甘沛霖就着脆芯的手，缓缓的走进禅心院。
“给祖母请安。”甘沛霖进来的时候，甘老太正在喂甘姳露喝药。
见她进来，甘老太才放下手里的勺子，疑惑的问：“外头是什么声音那么吵？”
“回祖母的话，是四姨娘。”甘沛霖如实的说：“她想让我帮着清点库房，记录成册。可是我自己的东西都还没准备好。再说，待嫁的女儿，怎么能插手府里这些事务。我拒绝了，四姨娘不高兴。”
“别理她。”甘老太也是烦不胜烦：“我从不让她来我这儿。嗓门大的不得了，说话跟吵架似的就罢了。还脑子不灵光，和她说话也是费力气。”
甘老太调整了脸色，冲甘沛霖笑道：“你只管顾好自己的事情，别搭理她。”
“是。”甘沛霖这时候才将目光投向甘姳露，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二妹妹可好些了吗？”
“多谢大姐姐关心。”甘姳露想要就着婢子的手起来。
“别动。”甘沛霖立马表态，非但没让她起身，反而在她身边的位置落座，那绢子给她拭了拭唇角。“大哥哥如今情形并不怎么好。沄泽又还年少。底下的几个妹妹，成日里在各自的院子里学针黹练笔墨，得空一见都困难。眼下甘府就只有你我和婉雲互相扶持。二妹妹弄成这个样子，当真是叫我心疼。”
这番话，果然让甘老太很受用。她就是希望三个丫头能互相扶持，或者说，她希望沛霖能帮一把姳露。“你们三姐妹若能齐心，那甘府就有指望了。”
“大姐姐和三妹妹都是极好的。”甘姳露垂下头去：“我却是个不顶用的。”
“怎么会。”甘沛霖轻轻拍了拍她肩：“一时的挫折并不算什么。敖家如今风光，却与妹夫无关。可若……甘府能促成二妹夫一人的风光，那他又怎么敢不把二妹妹你放在眼里呢。”
“沛霖，你这么说，莫非有办法？”甘老太眉心一动。
“祖母，西陲边战，怕不是那么容易获胜。前头一旦有什么松动，就需要有人顶上去。”甘沛霖凝重的说：“若这时候，二妹夫能迎难而上，兴许……”
甘沛霖太了解敖家那几位勾心斗角的公子了。只要敖玒表现出争功的野心，敖珟就一定不会让他出手。到时候，他们兄弟几人明争暗斗互相消磨，可以给她省去很多力气。
“不错，这是个好办法。”甘老太凝重道：“只要到时候，咱们甘府从旁协助，帮着他夺下战功。他自然不敢亏待咱们甘府的女儿。只是这样一来……”
言止于此，甘老太脸色凝重的看向甘沛霖：“大都督的功劳可就落不下什么了。他会不会因为甘府帮衬了敖家而动怒？会不会连累你？”
“祖母多虑了。”甘沛霖明眸转笑：“大都督如今已经是光芒万丈了。少一次争辉，反而多一份安全。”
这话从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嘴里说出来，当真是叫人觉得不凡。甘老太看着甘沛霖略显得纤弱的身子，忽然觉得自己当年压错宝了。如果留在她身边的是甘沛霖，那她何至于今日还要为甘姳露这个不争气的丫头累碎了心。
“别的我倒是不知。”甘姳露向甘沛霖投去羡慕的眼神：“唯一知道的，是大都督待姐姐极好。我想他一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而迁怒姐姐。宠还宠不过来呢。”
甘老太一听这话，禁不住笑起来：“是啊是啊。大都督为人，看着冷，实则内热。只看他肯为沛霖花心思，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祖母，您说什么呢。”甘沛霖故意用娇羞的眼神看着甘老太。
“可不是么。又是飞灯又是萤火虫的，更别说那些不间断往府里送来的东西。你那小库房，八成是要塞满了吧。”甘老太抿着唇笑起来。
甘沛霖心里咯噔一下，却硬是掐着肋侧的肉，疼的涨红了脸。“祖母，您就别打趣孙女了。”
甘老太看她脸热的不行，也只好笑着点头：“好好好，不打趣你就是。”
虽然低着头没吭声，可甘沛霖的心情却没能平静。姜域给她放飞灯，引发城内少女失踪案，这是大事，祖母知晓一点也不奇怪。可萤火虫的事，摆明了只有她和表哥知道。表哥总不会跑来甘府告诉甘老太，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祖母。”甘沛霖对脆芯点了下头。
脆芯连忙上前呈上了一份礼单。
“这是什么？”甘老太不解的问。
“正如您所言，孙女的库房真的堆不下了。这些东西，是孙女特意和脆芯清点出来的，就请祖母笑纳。”甘沛霖有些惋惜的说：“可是东西终究只是东西，不能像孙女一样为祖母尽孝。这些日子，祖母能否允许孙女多来您身边相伴，等开春，孙女想要来禅心院请安一趟，也不易了。”
“傻丫头，这些是你的东西，你自己好好收着。”甘老太看了一眼，那礼单上的东西全都价值不菲。就连丝绸都是江南特贡的极品。若不是托她的福，想摸上一摸都困难。
“祖母。”甘沛霖略带撒娇口吻的说：“这只是孙女的一番心意。”
甘姳露心里嫌恶，面上却只能帮着迎合：“是啊祖母，姐姐一番孝心，您可不能拒绝。”
“那……好吧，我就先替你收着，将来若你需要，只管来拿。”甘老太对菊若示意。
菊若上前接过礼单，退了下去。
外头，陈锐的人和她交接东西，随即也退了。
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甘沛霖才起身：“孙女让人做了些小菜，午膳的时候给祖母送来。”
“好。”甘老太笑吟吟点头：“那姳露的事，就指望你了。”
“是。”甘沛霖应声而笑。
“劳烦大姐姐了。”甘姳露咬着牙站起来朝她行礼。
甘沛霖冲她点了点头，这才缓缓离开。
“姳露，你瞧见了么？”甘老太眉心凝重的说：“你大姐姐是最聪明伶俐的，所以无论你心里怎么想，面上不要与她交恶，懂么？”
“是。”甘姳露打从心底嫉妒甘沛霖，为什么这世上所有好的东西都在她那？
这也太让人揪心了。
“看见了吗？”出了禅心院，甘沛霖便问了身边那个不起眼的小厮。
“都看见了。”小厮低眉应下。
“别失手。”甘沛霖谨慎嘱咐。
“是。”小厮行礼后快步离开。
一直都知道甘老太是有库房的，可这库房是不是只有一间，还是另有玄机，只有用贵重的物品试探才能摩挲出来。甘沛霖在那些绫罗绸缎上摸了萤火虫尾部闪光的萤粉。那么她想知道的真相，很可能就在今晚，会像纸包不住的火那样，烧开来。
“大小姐，四姨夫人还在……”脆芯不悦的往前面瞟了一眼。
“在就在吧。”甘沛霖平和的说：“燕子，我知道有一百种方法能让她闭嘴。挑个最轻的吧。”
“是，大小姐。”燕子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小石子，手指头一弹，田乐身子一颤，就晕了过去。
因为离得远，没有人察觉到与这边有关。
甘沛霖一行人直接改了道，回摘星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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