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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摘星楼，燕子便迎了上来。“夫人回来了。”燕子从脆芯手里接过甘沛霖纤细的玉手：“奴婢已经准备好膳食。夫人等下用过了，再去沐浴安歇会比较好。若空腹睡了，身子会觉得冷。”
“好。”甘沛霖点了下头，对甘姳露道：“你也陪我用些吧。”
“好。”甘姳露仍然觉得头皮发麻。她是知道父亲立下功劳，因为平了山寨这件事。她也亲眼看见百姓围堵在甘府门外，向父亲道谢的场景。但是她今天才知道，这件事居然是甘沛霖做的。那种恐惧，已经超乎了她的想象。
这个外表看着有点娇弱，从前又很胆小怯懦的大姐姐，居然一声令下，就炸平了一个山寨。她的杀伐决断，果敢狠戾，绝对不输给大都督。怨不得大都督会那么喜欢她。根本就是同路人。
“二妹妹，你怎么了？”甘沛霖看她夹了一筷子菜，还没放进自己的小碗里，就已经掉光了。
“没……没事。”甘姳露轻轻摇了下头，用笑容掩饰心中的恐惧。“是妹妹失礼了，姐姐莫怪。”
“无妨。”甘沛霖边吃着东西，边缓缓的说：“敖玒来甘府拜年，也就是说你们之间的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倒是你自己，可想好了吗？若他提出让你回敖府，你是走还是不走？”
“我……”甘姳露愣了下，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这里又没有外人，你怕什么。”甘沛霖觉得燕子的手艺也不错，丝毫不比脆芯和留兰逊色。
“为了甘府的名誉，他若接我回去，我也不能不回去。”甘姳露垂下头，丝毫没有胃口：“可若他执意休了我，那也未尝不可。反正我守着他过日子，也是满腹委屈。倒不如彻底解决这件事。”
“你别忘了，婉丰还怀着他的孩子。”甘沛霖提醒了一句。
“母亲嫌她碍眼，叫挪去雍华园的偏厢住着。那自成一个小院落，平日里，有两个丫头供她驱使。衣食从不曾亏待。”甘姳露沉了口气：“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伺候我，到现在我这样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若敖家执意休妻，我会让他接走婉丰。”
甘姳露能这么说，足见她对敖玒是真的没什么情分。
甘沛霖又吃了一口水晶小包，唇角微卷：“你能这么想，也挺好。总算婉丰将来能有个着落。现在就看敖玒怎么说了。”
“姐姐，我真的很后悔。”甘姳露咬着唇瓣，眼眶湿润：“我当初一直妒忌你，因为你从生下来，就是嫡出的千金。可我十几岁之后，才当上嫡千金。因为嫉妒，我做错了很多事。我今天弄成这样子，是我自己的错，是母亲的错，我好后悔，为什么当初偏要以为只有毁了你，我才能脱颖而出。”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必再提。”甘沛霖不想回忆起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实际上，这回嫁去敖府的人是甘姳露。也总算是她尝到了她上一世吃过的苦头。
“是我不好，大过年的，说这个干嘛。”甘姳露擦去了眼底的泪水。
这时候，管家隔着门唤了一声。“大小姐。”
燕子连忙过去打了厚厚的门帘：“进来说话吧。”
管家这才进来，恭敬的朝甘沛霖行礼：“大小姐，二小姐，姑爷说要接二小姐回甘府，老爷让我来问问……有什么需要打点的。”
甘姳露一听这话，脸上有些失落。她是真的想过被敖玒休了，可是父亲的意思，还是让她回敖家去。
“只有我一些随身的东西。”甘姳露低眉道：“也不用特别收拾。”
“那奴才就叫人去准备了。”管家笑着说。
“不忙。”甘沛霖微微勾唇：“我得见见我的好妹夫才行。你请他过来坐坐。”
“是。”管家连忙点头。
也就是转身的功夫，敖玒就过来了。
甘姳露感觉很自在，连呼吸都觉得不舒服。
“已经很久没见过大小姐了。”敖玒先开口，表情平静。
“是啊。”甘沛霖沉眉道：“上回见你，还是在街市上匆匆一面。”
“是。”敖玒笑的有些勉强。“那会儿，我没能领会大小姐的好意，真是对不住。”
“按说，你该叫我一声大姐姐，我该唤你一声二妹夫。”甘沛霖示意他坐：“可是你一口一个大小姐，怎的，你是不想和甘府攀上这门亲么？”
“自然不是。”敖玒脸色稍微温润了些：“之前的事，是我不对。这不，又是新的一年了，过去该翻篇的也就翻篇了。何况甘府厚道，一直养着我的孩子。我又怎么能不心存感激。”
“我初见你，你是晟庆王的亲信。可如今敖家指望的，却是战功。”甘沛霖眼眸微转。“你有没有想过，敖家怎么能顺利的从叛贼一党，成为肱股之臣？就因为你那两个弟弟打赢了几场仗？”
敖玒愣了下，赔笑道：“自然也少不得岳父大人在朝中为我们周旋。”
“也少不得你那个好姐夫，处处替你们安排。”甘沛霖口中提到的姐夫，当然是姜域。
“是。”敖玒点头。
“甘府也好，敖家也罢，哪怕是姜家，往后都沾着亲。”甘沛霖微微虚目：“自古以来，朝中能屹立不倒的参天大树，除了皇上，就只有盘根错节的姻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承受风险的能力就会很强。可若是这根结攀绕的不紧，随随便便就被浪冲开了，那就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了。”
甘沛霖说话的同时，筷子吧嗒一声搁在桌上。
甘姳露和敖玒均是一颤，两个人不由自主的看向甘沛霖。
面前的甘沛霖，气定神闲，不怒生威，明明娇艳的如同枝头上的花朵，却叫人心生敬畏。她明澈的眼眸，清澈见底。却根本就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们男人，三妻四妾的，再正常不过了。可是我们甘府的嫡千金，绝不是为了受气才成婚的。”甘沛霖幽幽一笑：“我这二妹妹，年幼就是在祖母身边抚育长大的。成日里，最喜欢和我在一块腻歪着。她出嫁比我早，本该是我看着她过的幸福也就安心。可谁知道，婚姻这回事……唉……”
甘沛霖揉了揉脑仁，有些困扰的说：“婚姻这回事，还真不知道是嫁去享福，还是嫁去受气，弄得我都不想成婚了。”
偏巧姜域听着这话音儿进来的，脸色格外不好。
“大都督。”敖玒看见他进来，连忙起身。
姜域绷着脸没搭理他，走到甘沛霖面前。“又不是嫁同一个人，你担心什么心。”
“说的是呢。”敖玒少不得打圆场：“大都督体贴入微，必不会向我这般犯糊涂。我今日就是特意过来赔罪的，顺道接姳露回府。”
“赔罪？”甘沛霖笑了下，耐人寻味的看了敖玒一眼。
敖玒不得不放下身段，朝甘姳露行礼：“姳露，是我不好，先前是我犯糊涂。我错了，你原谅我可好？”
甘姳露怔怔的看着敖玒，有些不知所措。
“我说二妹夫。”甘沛霖温眸看着他：“知错就改善莫大焉。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计较的太多，反而得不偿失。”
“大姐姐说的是。”敖玒这时候才改了口。
甘沛霖饶是一笑：“若你再欺负我二妹妹，我可不答应。”
“不会，必不会。”敖玒这么谦卑，也是看着姜域的面子。
可甘沛霖才不管这些，她要做的，是让甘姳露欠她一个人情。姐妹之间的仇和怨，也就只能是这样了。若是能加以利用，敖府里面的种种，她就能轻易知晓甚至掌控，对她将来想敖珟复仇，只有利没有害。所以今天，她才这么费力气的恩威并济，让甘姳露明白，什么叫做识时务。
“行了。”甘沛霖收拾脸色，笑容依旧暖如春风：“大年初一，这么好的日子，咱们就别说这些过去了的事情了。崭新的日子就在眼前，你们呀，该收拾的收拾，该回家的回家，一团喜气和和美美，父亲和祖母也就能安心了。料想敖家的长辈，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敖玒走过去，主动的拉住了甘姳露的手。
甘姳露有些不自然的想要抽回来，却被他握得很紧。
“姳露，咱们收拾东西回家吧。”敖玒语气温柔。
和那天动手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甘姳露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大姐姐，大都督，姳露先告退了。”
“好。”甘沛霖冲她温和笑道：“得空回来看看祖母。”
“是。”甘姳露点头的瞬间，眼泪就从眼眶里掉出来。她万万没想到，甘沛霖还肯这样帮她。
“她怎么？”姜域有些不满的看着离开的甘姳露。
“怎么了？”甘沛霖不解，眉心微皱。
“也不喊我一声姐夫。”姜域不免闷气：“好歹我也帮了她不少。”
甘沛霖没开口，坐下继续吃面前的食物，她是真的饿了。守夜饿得前胸贴后背，可她就是不肯离开，心里固执的想要知道真相。
姜域索性坐下，给她夹菜。
甘沛霖偏不吃他夹的，自顾自吃的津津有味。
“你还要气多久？”姜域问。
甘沛霖不吭声，吃的美滋滋。
“那晚的事，我再也不提了。”姜域有些讨好的语气，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说出口的。“这样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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