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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莱昂的头倚住树干，微微向左倾斜，眼睛望着阿克亚冒烟的枪口，还有树干上同样冒烟的弹孔——离自己的脸也就三厘米。
“你这是，同情我吗？”
黑子弹爆破瞬间消耗了大量EXP，NS的力量急剧消失，疲惫感取而代之。阿克亚举枪的手颓然落下，晃了两晃。
“我是羡慕你。”
“羡慕？”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人，一个总是帮助我的女人。我曾暗暗发誓要保护她，我也这样努力了，但最后……”
他看了看握紧的右手，那晚，就是这只手，转动了改变人生轨迹的钥匙。
“她还是死了。”
“被杀了吗？”
“被一个……喜欢她的人杀了。”
莱昂猛然发现，阿克亚的眼神里正透出异样的凄凉和悲伤，那更像是在自责。
“难道是……为什么？”
“不是说了吗？过去的我和你一样，是我亲手把和她相处的日子毁掉了。所以，我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我不希望你这么快就放弃。”
说的是，不放弃，莱昂也不想放弃。
但是……
“我又能做什么？”
“你说得对，莱昂，我们是影子，一群只能在别人的庇护中，躲开阳光，默默战斗的影子。就算是我，现在也没法完全融入身处的环境。我只是找了份工作而已，和同事们几乎相处不来，仍然是一个人生活。”
“但你并不绝望。”
“因为我遇到了值得信任的同伴。”
阿克亚欣慰一笑。
“最初也不顺利，我们意见不合，互相揭底，谁也不理解谁。但我意识到了，那只是磨合期而已，磨平了棱角，我们就会互相认可。”
“呵，你可真坚强。”
“才不是。”
把手枪塞回衣服里，阿克亚仰望着天空。已经开始西斜的太阳，洒下不再刺眼的阳光，落在已经恢复宁静的树林里。
“我只是，一直追着别人的背影跑而已。追着追着，不知不觉间，就离开了影子，站在阳光下了。所以，放弃SHADOW的身份，试着当一个好哥哥吧。成与不成，先迈出一步再说。”
“迈出一步啊……”
当个好哥哥，莱昂不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这大概是自己心底最期待的事吧。
该说的说完了，阿克亚转身要走。
“你不把我抓回去吗？这不是你的任务吗？”莱昂问道。
“抗命也不是第一次了，没关系。”阿克亚头也不回地回答。
“那我还真得……谢谢你，谢谢你照顾塞莉雅。”
“少来客套。欠你的还清了，再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不过我也要谢谢你。”
阿克亚捡起落在地上的那把切割者，把它挥了挥，算是告别。
“三文鱼做得不错，有这手艺，多给你妹妹尝尝吧。”
*****
出了地道的六个人一路狂奔，朝着树林南面跑去，把身后不时响起的枪声和爆炸声甩得远远的。这几个人都不怎么擅长跑步，才不过三百来米，就气喘吁吁。
有个操作员想停下来休息，被瑟洛夫塔喝止。现在不能停，片刻都不行。盒子的锁头即将打开，自己也是超能人，万一迪米特追上来，那就彻底逃不掉了。
“大家加油，快到了！出了树林，我们就安全了！”
瑟洛夫塔一边给众人鼓劲，一边抱紧盒子，用他能拿出的最快速度奔跑。他把接应部队安排在南边是有原因的，这附近只有地图上没标出来的土路，而且错综复杂，地势忽高忽低。对于不熟悉地形的入侵者来说，称得上是天然屏障，拯救者肯定不会派人来。
身边的树木越来越少，瑟洛夫塔的心跳跟着加速。胜利就在眼前，整个计划的最后一步就要成功了。
“快！我们再……”
跑出树林后，他愣住了，抱着盒子的手也差点松开，其他人更是大惊失色，几个操作员吓得失声大叫。
面前，是瑟洛夫塔安排好的四辆车，白色的，但被鲜血染上了大片红色。车子里外，横七竖八，全是处决者士兵的尸体，被血浸满全身，有的甚至不是全尸。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名紫色长发的女子，正坐在车顶。红色的运动露脐T恤，浅蓝色的牛仔热裤，腰间用链子拴着顶银白色的公主冕，细长白皙的双腿耷拉下来，悠哉地晃动着。
看到瑟洛夫塔一行人，她从车顶跳下，朝众人走来。操作员们赶紧躲到瑟洛夫塔身后，白猫也紧张地退后两步。
瑟洛夫塔倒是很镇定，壮着胆，迎着那女子走过去。
“这不是摩尔贝露公主吗？”
“你好啊，小海龟。”
摩尔贝露挑逗地说着，自信地一撩长发。瑟洛夫塔不动声色，暗自盘算。这人是努罗身边的保镖，平时除了保护努罗的安全，没见她干过别的事，今天却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瑟洛夫塔心里涌上了前所未有的不安，他努力不把这些表现在脸上。
“这是你干的？”
“嗯，没错。”
“什么意思？为什么杀我的人？”
瑟洛夫塔把声音提高一些，显得有些生气，不过摩尔贝露完全没当回事。
“先稍等一下。”
唰——
从摩尔贝露身上闪过一道紫光，紧接着，那些操作员的影子像水池一样摇曳，又突然窜出一条条紫色的锁链，捆住他们的四肢和脖子，硬是拽得他们躺下。
锁链的暗影EXP迅速入侵操作员们的身体，他们痛苦的哀嚎，被勒住脖子的锁链变成了滑稽难听的破音。没一会儿，哀嚎声消失，地上多了四具尸体。
“你干什么？要造反吗？”
瑟洛夫塔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戮吓了一跳，盒子也摔在地上，摩尔贝露嘿嘿一笑。
“小海龟，话说反了吧？”
“放肆！我对组织的忠心有目共睹！告诉你，摩尔贝露，就算有努罗给你撑腰，你也别……”
兹啦——
随着一道影子突然从瑟洛夫塔面前闪过，他胸前立刻冒出四道血淋淋的抓痕，刀切一般，入肉三分。瑟洛夫塔惨叫着倒下了，胸口火辣辣地疼。他看到摩尔贝露身边多了个人。
竟然是白猫！
她脱掉了上衣，眼神犀利而轻蔑，像看垃圾一样盯着瑟洛夫塔，表情可怕极了，右手还在不停滴血。
“你个垃圾，竟敢直呼公主大人的名字？要不是公主大人有令，我一定把你的舌头切下来当零食！”
瑟洛夫塔登时糊涂了。这暴躁的脾气，粗鲁的腔调，真的是平时那个唯唯诺诺的白猫吗？他眼看着摩尔贝露迈着猫步，走到白猫身边，纤细的手从白猫的脸颊抚过，又停在下巴那里，轻轻摩拭。
“乖，可爱的小猫，欢迎回家，干得漂亮。”
“啊，公主大人！”
刚才还像流氓一样的白猫，听了摩尔贝露一句话，转眼就变成了乖巧的小猫，连声音都甜了好几度，闭着眼睛，尽情享受着摩尔贝露的爱抚。
一幕幕场景变化太快，瑟洛夫塔强忍剧痛，支起身子。
“你们……怎么……会……”
“怎么会认识，是吗？”
摩尔贝露拍了拍白猫的头，让她到旁边稍等。
“白猫，或者说帕巴亚·古莱因·菲儿，过去一直是本公主的侍女。两年前，本公主加入处决者的时候，她就已经和努罗见过面了。不过努罗另有安排，他想让菲儿当一个保险。”
“保，保险？”
“就是用来清除叛徒的利器啦。努罗没有马上给菲儿处决者的身份，而是让她独自在外生活了两年，以免让人看出她和处决者的关系。知道这事的，只有我和努罗，还有孤狼而已。
“所，所以她才，来到我这……”
“对滴。努罗知道你早晚会叛变，年初的时候，他察觉到你要在马尔托恩魔盒上做文章，就动了一下人事，让菲儿成了你的部下，收集证据，通风报信。”
说完，摩尔贝露把菲儿搂到身边，柔软的双唇在菲儿的额头上蜻蜓点水。
“辛苦了，菲儿，这两年过得很难吧？在海龟身边当个乖孩子很不舒服吧？回去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啊，公主大人，您这是什么话？为了您，我做什么都愿意！啊！”
菲儿捂着通红的脸，每个字都带着湿热的气息，夹紧的双腿互相蹭来蹭去，整个人仿佛荷尔蒙分泌过多似的，摇个不停。
现在，瑟洛夫塔明白了，整个马尔托恩魔盒计划，都在努罗的预料之内。这其实是用来暴露并除掉自己的计划。拯救者之所以会来，肯定也是白猫干的好事。
但是，一切都晚了。
“努，努罗——！”
他拼命地喊出来，却只能加剧伤势，又换来摩尔贝露的嘲笑。
“别喊了，以你的智商，是斗不过努罗的。”
“为了我，他值得吗？用马尔托恩魔盒这么大的诱饵？”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啦。来，本公主现在就告诉你，什么叫绝望。”
摩尔贝露抱起地上早已解锁的盒子，把锁头对着瑟洛夫塔，按动上面的按钮。锁头发出“咔嚓”几声，EXP的光芒不断闪现，又归于沉寂。盒盖打开了一丝缝隙，摩尔贝露把它一点点掀开。
随着盒盖完全打开，瑟洛夫塔看清了里面，不由得摇头大呼。
“这……不可能，不可能——！”
空的！
盒子里只有一些固定装置的残余，根本没有碎片！
顿时，晴天霹雳把瑟洛夫塔雷了个外焦里嫩，至今为止的所有努力全都变成了泡影，他张着嘴，傻了。
为什么？盒子是假的吗？不可能！黑部队那边的动向自己了如指掌，后期检查时，也确定就是这个盒子，而且里面还有固定碎片用的装置。但为什么是空的？就算没有碎片，也不应该是空的！
他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而且越想越纠结，脑子已经不能正常思考了，只有嘴还在机械地重复着。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小海龟，”摩尔贝露把盒子盖好，哂笑着说，“你就当是不小心被骗了，安心地去吧。菲儿，麻烦你了。”
“好的，公主大人！”
菲儿走上前来，面露凶光，举起右手。那只手被血红色的EXP包裹，变成了一只爪子，猛兽的爪子。
“永别了，废物！”
手起爪落，这一下将瑟洛夫塔的胸口刺穿。可怜的瑟洛夫塔瞳孔放大，一只手搭在胸前，不动了。
抽出爪子的菲儿，舌头在爪子上来回舔过，心满意足。忽然，这个动作戛然而止，她抬头向实验所的方向望去。
“啊，还是来了。”摩尔贝露说。
一阵强风袭过树林上空，随风而来的迪米特从半空跃下。他是顺着EXP反应来的，这里有三个，便径直飞来。眼前的状况他一时没看明白，也没想到盒子真在这里。
“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一听迪米特这没礼貌的问话，菲儿又炸毛了。
“注意你的措辞，下等生物！在你面前的可是摩尔贝露公主大人！”
“公主？什么公主？”
“你这贱民！我现在就让你闭嘴！”
菲儿一发力，左手也化作血爪，双爪按在地上，脊背平伸，如同蓄势待发的猫，随时都会扑向猎物。
“别那么激动，菲儿，乖哟。”
摩尔贝露劝住菲儿，又踱步到迪米特面前，一手掐腰。虽然她比迪米特矮一些，却微微仰头，非要用向下看的视线看迪米特。
“记住本公主的大名吧，迪尼克·齐拉斯·摩尔贝露。”
迪米特眯了眯眼睛：“齐拉斯？那个迪尼克族中唯一的王室？”
“啊啦，你消息还挺灵通的，不愧是行走于世界的赏金猎人。看在你这么聪明的份上，本公主今天可以放你一马。”
“哈，放我一马？这话该我说。”
“别逞强了，迪米特。你对付完因菲尼斯的人，又打跑了恶鬼，连辛迪科斯庇护都交了。你现在已经不剩多少能量，根本不值得本公主认真。”
摩尔贝露拨了一下腰间的公主冕，哗啦作响，又拍了拍手里的盒子。
“而且，盒子也在这，劝你见好就收吧。我们走，菲儿。”
“是，公主大人！”
“休想！”
迪米特两手迅速聚起光之EXP，但还没出招，他的影子里就射出数条锁链，捆住他的手脚，手中的光立刻暗淡下去。菲儿趁机纵身跃起，从后背展开一对两米多长，被血光包围的，像蝙蝠一样的漆黑翅膀。
“有缘再见喽，哈鲁夫·雷蒙·迪米特！”
摩尔贝露朝迪米特一个飞吻，又把盒子扔在地上。菲儿在后面抱住她的腰，双翅一阵，飞向高空。
“今天公主大人大发慈悲，我就先饶你一命！下次再敢无礼，我一定抽干你的血！”
等迪米特挣断锁链，两人已经飞远了。迪米特自知没有余力再去追，况且应该先确保盒子没事。
“这是……空的？”
看到盒子的迪米特，跟瑟洛夫塔一个反应，随后他就想到了摩尔贝露——是她们拿走了碎片。
“呜……”
倒地的瑟洛夫塔忽然挣扎着发出喘息声，迪米特连忙走过来。他发现瑟洛夫塔正瞪着自己，手紧按着胸口，闪烁着电光。
“你还活着？”
“……呜，盒子，空的……真的，空……的……”
最后一个字的气息渐弱，捂着胸口的手也松下来，这回瑟洛夫塔真的死了。
迪米特皱起眉头，面色凝重。看样子，这是个班德鲁人，临死前用最后的EXP电击心脏，强行续命，留下了这段信息。
“空的，真的……意思是盒子没毛病，里头是空的吗？但这怎么可能？”
解不开疑问的迪米特，只好带着空盒子，回去与扎森特会合。
*****
“我的人找到了你看见的那些尸体，错不了，那个中年人是处决者的现场执行官之一，海龟。”
“也就是这次处决者的头目呗？”
“是，只不过……”
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的盒子，扎森特叹了口气。
“真是想不通。”
“那人临死前留下的话，我觉得不是假话。”
“这就更让人想不通了，难道是努罗为了清除叛徒，故意设了这么大一个局吗？”
“努罗？”
“也是个现场执行官，而且是最狡猾的一个。摩尔贝露既然来了，那背后的主使一定是努罗。”
用马尔托恩做诱饵，设计把拯救者和黑部队耍得团团转，还借此除掉了叛徒。努罗，迪米特记住了这个名字。
“算了，爱谁谁吧。总之我明白，接下来得去找另一块碎片了。”
“好好努力吧。阿克亚呢？”
“他不是去追SHADOW了吗？”
两人靠着车等了一会儿，阿克亚拖着快要累垮的身体，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扎森特派去寻找他的士兵们。
“迪米特，盒子拿到了？”
“别问了，闹心。你怎么样？SHADOW呢？”
阿克亚只是摇了摇头，朝一辆越野车走去，扎森特叫住了他。
“了结了吗？”
“SHADOW这个人，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是吗。”
推开扎森特的胳膊，阿克亚继续往前拖动脚步。几个士兵看不惯他的态度，想去说两句，扎森特胳膊一张，叫他们去帮忙收拾战利品和武器，准备撤离。
阿克亚拉开车门，刚要坐进去，却看到里面坐着塞莉雅，披头散发。
他愣了一下，还是坐到女孩旁边，脱下NS放到膝盖上，随手拿过车里一瓶矿泉水，喝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塞莉雅？”
“嗯，没事。”
塞莉雅低着头，回答着阿克亚的话，目光呆滞。药物和EXP带来的冲击，还没有完全消退，她现在感觉脑子里像是有雾霾一样。
“我做了个梦，很奇怪的梦。”
“什么梦？”阿克亚又狠灌一口。
“我梦见一个男孩，他……变成了我哥哥。很奇怪吧？我明明没有血亲，但不知为什么，在那个屋子里，我总是梦到这个，我很确定，他……”
女孩顿了一下，仔细回想。
“他……真的变成了哥哥，而且，就在我身边……”
“塞莉雅。”
喝光水的阿克亚，把空瓶扔出窗外。半晌，他摸着塞莉雅的头，温柔，又无比肯定地说。
“那，不是梦。”
“哎？”
“他会回来的，回来找你。”
那一瞬间，女孩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叫梦想成真。灿烂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心里也暖暖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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