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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嵩山派逞威,锦衣卫煞气

    刘正风强压下心中的苦涩与担忧,笑道:“指挥使大人,还请赏脸,留下来喝上一杯水酒。”

    林逸之也不推迟,点头道:“也好,那本座就叨扰了。左右此番前来,还有一件私事要了结。”

    刘正风忙道:“不知有什么需要末将效劳的?末将自幼生长于此地,对此地的情况十分熟悉,指挥使大人若有事情,尽管吩咐。”

    林逸之拍了拍刘正风的肩头,大有深意的说道:“这事不急,还是等你能够成功金盆洗手,彻底脱离江湖再说吧。”

    刘正风微微一怔,但眼下实在不是深究的时机,恭请道:“指挥使大人,还请上座。”

    林逸之也不客气,迈步向前,端坐于首位之上。刘正风又命人再添加了两个座位,以供邪麟和冥凤就坐。

    随着林逸之三人的加入,院内再不复先前的热闹,群雄俱都噤若寒暄,即便有交谈的,亦将声音压得低的不能再低。

    院内正中空地,早已摆好了一张茶几,上面铺了锦缎。茶几之上,摆放着一个金光灿烂,长有半尺的黄金盆子,盆内已盛满了清水。

    只听得,门外“嘭嘭嘭”三声铳响,跟着是“啪啦啪啦”的一连串爆竹声。

    刘正风笑容满面,大步走了出来,抱拳向四方作揖。群雄都起身还礼。

    刘正风朗声说道:“众人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各位远道驾临,刘某感激不尽。刘某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各位想必已知其中原因。刘某已受朝廷恩典,自当尽心为朝廷办差。常言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江湖上行事讲究义气,国家公事却需奉公守法,以报君恩。这两者若有冲突,难免会让刘某左右为难。是以,刘正风退出江湖,也不再算是衡山派的弟子。我门下弟子,如愿改投别门别派,各任自便。刘某邀请各位到此,乃是请众位好朋友做个见证,从今往后,江湖中的种种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刘某却恕不过问,也不再参与了。”说着,又抱拳向四方作揖。

    群雄这才恍然大悟,好一点的,均想:“这刘正风一心只想做官,人各有志,也勉强不来。反正他也没得罪我,从此武林中算是没有这号人物了。”

    差一点的,则想:“刘正风此举实在有损衡山派的光彩,想必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一定也十分恼怒,这才没有前来观礼。”

    更有甚者,还想:“五岳剑派近年来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好生让人钦佩,但刘正风却作出这等事来,实在令人齿冷。”

    还有与五岳剑派不对付的,幸灾乐祸,寻思:“说什么五岳剑派是侠义门派,一遇到升官发财,还不是巴巴的向朝廷磕头?向锦衣卫卑躬屈膝?还提什么‘侠义’二字?”

    一时之间,群雄各怀心事,大厅之上鸦雀无声,更没有人响应。

    刘正风对此早有预见,不甚在意,面向衡山派山门方向,抱拳深深一躬,朗声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然却未能光大衡山派门楣,甚至惭愧。好在本门有莫师兄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从今往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刘某绝不过问。若违此言,当如此剑!”说罢,右手一番,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掰,将剑身掰断成两截。又随手一掷,两截断剑挥落,“哧哧”两声轻响,插入了地面青砖之中。

    群雄相顾骇然,以刘正风这等人物,将一口精钢长剑掰断,自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像刘正风这般举重若轻,毫不费力的折断,手指上的功夫之纯,实在是武林中最为顶尖的一流高手的造诣。瞧刘正风养尊处优,满面和气,一副富家翁的模样,还真料不到他的武功竟会如此了得。

    同时,群雄中,亦不乏有人暗暗叹息:“可惜,可惜!这样一个顶尖的高手,竟然甘心去投靠官府,去做锦衣卫的鹰犬,哎……”

    刘正风满面春风,卷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忽听得大门歪有人厉声喝道:“且慢!”

    刘正风微微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大门口又走进了四个身着黄衫的汉子,正是嵩山派弟子。这四人一进门,分往两边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嵩山派弟子从四人之间昂首直入。这人手中高举着一面五色锦旗,旗上缀满了珠宝玉石,略一展动,便会发出灿烂的宝光。

    群雄决斗心中一凛,低呼道:“五岳剑派总盟主的令旗到了!”

    这名嵩山派弟子走到刘正风身前,举旗说道:“刘师叔,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着刘师叔金盆洗手之事,暂且押后。”

    刘正风略一躬身,客气询问:“但不知左师兄此令,是何用意?”

    嵩山派弟子客气道:“弟子只是奉命行事,实在不知家师的意旨,还请刘师叔恕罪。”

    刘正风笑道:“师侄不必客气。江湖中人,谁人不知‘千丈松’史登达乃是左师兄的高徒。”虽脸上仍挂着笑容,但长袖下的双手已然微微发颤,这旗令来得十分突兀,再加之林逸之方才大有深意的话,心神不由得大为震动,预感必将有大事发生,今日金盆洗手之事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对于刘正风的夸赞,史登达心中难免有些得意,但却也没有使了礼数,忙上前向刘正风、岳不群、天门道人、定逸师太等人一一行礼,恭声道:“嵩山门下弟子史登达,拜见众位师伯、师叔。”其余四名嵩山弟子亦同时躬身行礼。

    定逸师太甚为欢喜,一面欠身还礼,一面说道:“左师兄出面阻止此事,实在再好不过。贫尼就说嘛,咱们学武之人,本就该侠义为重,在江湖上逍遥自在不好吗?去做什么劳什子的官啊?只是贫尼见刘师弟一切早已安排妥当,绝不肯听贫尼的劝阻,也就不想多费唇舌了。”

    群雄听了定逸师太这一番言论,纷纷低头不语,没有一人敢出言符合。亦有不少人,偷眼观瞧林逸之三人。

    林逸之三人却是好整以暇,也不在意,静观其变。

    刘正风正色道:“当年我五岳剑派结盟,约定攻守相助,维护武林正气,遇上跟五派有关之事,大家伙都需听总盟主号令。这五岳令旗是我五派共同所制,见令旗如见总盟主,原是不错。不过,刘某今日金盆洗手,乃是刘某的私事,既没有违背武林道义规矩,更与五岳剑派并不相干,应不需受这五岳令旗的约束吧?还请师侄转告总令师,刘某不奉旗令,请左师兄恕罪。”说着,又向金盆行去。

    史登达身子一晃,抢先拦在金盆之前,右手高举五岳令旗,说道:“刘师叔,家事千叮万嘱,务必请刘师叔暂缓金盆洗手。家师常言,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大家情若兄弟。家师传此旗令,既是全了五岳剑派的情谊,亦是为了维护武林正气,更是为了刘师叔你好。”

    刘正风沉声道:“这刘某可就不明白了,刘某金盆洗手的请柬,早已恭恭敬敬的派人送上嵩山,更另有长函禀明左师兄个中缘由。左师兄若真有这番好意,又何以之前不加劝止?直到此刻方才发动旗令拦阻?这不是明摆着要让刘某在天下英雄面前,出尔反尔,叫江湖同道耻笑于刘某吗?”

    定逸师太见刘正风发怒,又忍不住插言劝道:“刘师弟,这事恐怕左师兄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吧,你就不要太过较真了。今日在这里的,每一位都是好朋友,又岂会笑话你?就算又一二不知好歹之徒,妄肆讥评,我五岳剑派也必不善罢甘休。”说着,环视众人,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定逸师太生性耿直,爱憎分明,最是看不惯锦衣卫的行事作风,打心底里可惜刘正风误入歧途,如今有机会拦阻,自然是不遗余力。

    刘正风不好太过驳拗定逸师太的面子,但就让他这么放弃,又实在心有不甘,当即难免有些举棋不定。

    就在此时,忽听得后堂一个孩童的声音响起,叫道:“喂,今日是我爹金盆洗手的大日子,你们凭什么拦着我们,不让我们出去观礼?”这声音刘正风自然熟悉的紧,就是他的爱子刘芹。

    不等刘正风派人一探究竟,又有一把男声响起,傲然道:“奉左盟主号令,要看住刘家的眷属,不许走脱了一人。”这几句话说得骄横异常,大厅上群雄听了,无不为之色变。

    刘正风大怒,向史登达喝问:“史师侄,你们这是何意?嵩山派来了多少弟子,一齐现身吧。”

    史登达面无表情,见事情既已暴露,索性就不再隐藏,高声道:“万师弟,你们都出来吧。”

    “早就该如此了,何用这么麻烦……”后堂的万大平随口应道,大步从后堂走出。屋顶上、大门外,厅角落、后堂中,又有数十人齐齐现身。

    与此同时,后堂还走出十几个人,正是刘正风的夫人,两个幼子,以及门下诸名弟子。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有一名嵩山派弟子,手中持着匕首,正抵在他们的后心。

    定逸师太又是第一个沉不住气,怒声道:“这……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嵩山派也过分了吧,真是欺人太甚!”

    史登达淡淡的说道:“定逸师伯恕罪。家师传下号令,说什么也得劝阻刘师叔,不可让他金盆洗手。弟子深恐刘师叔不服号令,这才出此下策。”

    刘正风气得身子微微发抖,朗声说道:“众位朋友,非是刘某一意孤行,今日左师兄竟然以家人的性命相逼,刘某若是就此屈服,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左师兄不许刘某金盆洗手,刘某头可断,志却不可屈。”当即,上前一步,双手便往金盆中身去。

    “且慢!”史登达高声呵斥,手中令旗一展,上前拦阻。

    刘正风头也不回,衣袖向后略微一挥,史登达便立足不稳,连退了数步,再无法阻拦。

    万大平的武功还不如史登达,自然不敢上前拦阻,却不妨他高声叫嚷:“刘师叔,你快住手!若再不住手,我可要杀了你的小公子了。”

    刘正风冷冷的说道:“天下英雄尽在此地,你若胆敢动我儿子一根寒毛,你数十名嵩山弟子,必尽数被剁喂肉泥。”说罢,双手继续向金盆伸去。

    万大平当然不敢真的动手,生怕引起公愤,眼下师长并未现身,仅凭他们这些人,可是讨不得半分便宜。

    眼见再无人能阻止刘正风金盆洗手,突然一道银光闪动,一件细微的暗器破空而至,直射向金盆,欲将金盆打翻,使刘正风再无法金盆洗手。但就在这瞬间,又有一柄飞刀,激射而出,后发先至,将暗器击飞。这后射出来的飞刀,自然是冥凤所发。

    再无有阻拦,刘正风的双手总算伸至金盆之中,彻底完成了金盆洗手这一仪式。

    “好胆!竟敢拦阻我嵩山派办事!”话音刚落,黄影闪动,从屋顶跃下一人。这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消瘦异常,上嘴唇留了两撇鼠须,正是嵩山十三太保之三,“大嵩阳手”费彬。

    “嵩山派?”林逸似笑非笑的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看都不看杀气腾腾的费彬一眼,显然是完全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嗤笑道:“嵩山派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冥凤娇笑一声,不见有丝毫动作,已然消失在了原处。随之,接连不断的惨嚎声响起,正是在刘正风眷属处发出。几个眨眼的功夫,以匕首威胁刘正风眷属的嵩山弟子,俱都魂飞天外。

    群雄看得目瞪口呆,总算见识到锦衣卫,一言不合,便拔刀杀人的煞气。再看向冥凤的眼神,都有些躲躲闪闪。

    “你……”费彬瞋目裂眦,便欲扑向若无其事返回的冥凤。

    “费师弟,且慢动手。”只听得屋顶东边、西边同时各有一人出言阻拦。话音刚落,又有二人跃到了费彬的身侧。右手边,是个胖子,身材魁梧,正是嵩山十三太保之首,“托塔手”丁勉;左手边,则是一个极高极瘦之人,乃是嵩山十三太保之二,“仙鹤手”陆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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