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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纨绔似乎对这位不慎撒酒而一直不说话的小厮起了兴趣，问道：“叫什么名字？”一旁原本噤若寒蝉的莲儿姑娘，见到世家子似乎没什么火气，拿出丝巾抹去桌上的酒水，答道：“他呀，叫杜青虫，就是一个下人，他爹和他都是伺候人的货色，公子大可不必动怒。”
“调教出这样一个毛躁的小子，翠云轩也不过如此嘛。”
莲儿娇哼一声，道：“这小杂种也不知是哪家的野种，他爹当年据说发了一辈子或许只有一回的慈悲心肠，带了回来。不曾想这崽子是个教不会的痴儿，这些年没少挨打。除了生得秀气了一些，没什么大用，可不要扰了公子的雅兴。”
接过莲儿递上来的热酒，青年世家子摆手笑道：“有你在，哪能影响的了我的雅兴。莲儿，想看看本公子给你演一出吗？”
“好啊，不知公子想表演什么？”
“就秀一个出云掌。”
话音还未落下，纨绔的表情瞬间狰狞，右手伸出，对着青虫轻轻一拍。
从纨绔说话的那一刻就自知不好的青虫已经将双手架在胸前。
“噗”的一声轻响，青虫的防御如同豆腐一般被纨绔轻松破开，身体向后弓起，飞撞在门边的黄梨木家具上。
一滴鲜血顺着嘴角流下。
随后是触目惊心的一大口，
喷出。
年轻公子的力量显然拿捏的很准确，不至于杀了青虫，但这种内伤足够一个孩子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
对于这个结果似乎不是很满意，看着趴在地上的青虫，年轻纨绔嗤笑一声，对着灰衣老者点了点头。
老者眼里露出一丝不常见的怜悯，将手中酒杯倒覆于手掌之上，奇异的是并有没一滴酒洒出手掌。双手一抖，一串冰珠向着青虫急掠而去。
酒水凝结而成的冰珠毫无悬念的穿过青虫右手的手掌，青年纨绔鼓掌称好，而被这一幕吓傻的莲儿姑娘也反应过来，依偎在纨绔的怀中，除了妩媚，更是增添了一抹畏惧，恐怕今晚这位有钱有势的大少爷不管提什么要求，怀中清伶都会无条件的答应下来。
“滚吧。”青年已经尽兴，不愿意多看才刚刚渗出血水的孩子的手掌。
领班微微摇头，除了感慨青虫的不幸之外，脑海里又开始计算究竟应该给多少银子才好，还有这缺了一个人的工作该由谁来顶上。
一个人慢慢挪回破败的小屋，拿出自己配的药粉洒在手上，然后把另一只手上被指甲抓开的血迹抹去，青虫的脸上展现出的是外人永远看不到的狰狞和狠辣。
哪怕是跟他在一起玩了多年的黄二应该也不会想到，看上去人畜无害，甚至还有点怯懦，被欺负了往往也只是咽肚子里的青虫，其实从很早起就已经清楚地盘算过每一个骂他野种和唾弃他爹的人。这两件事情，是现在的他绝对不能忍受的。这些年翠云轩里稀里糊涂死掉的每年都有几个，当黄二把这些事情告诉青虫听的时候，他的表现是无懈可击的狂喜，“感谢老天爷开眼”这样的话是说的最多的。其实，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
老天爷要是真的开眼，这个世界就不会是他青虫看到的这个样子了。
从床单上小心地撕下一小块布条将手掌包扎好，青虫开始回忆进入房间之后的每一个细节。青年纨绔腰间有一枚价值不菲的古玉，刻着“汪”字篆书，一口纯正京城口音，身边老人复兴公孙，实力远超翠云轩护院。没有人知道，青熊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他有自信能将一盘彻底打乱的围棋彻底复盘，一子不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更何况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君子。小人，就更是能忍的毒蛇。
不然那个生得五大三粗的王姓护院，当年怎么可能被他这个九岁的孩子捅死在马房里。
而现在，自己能够做好的，就是先让那个落井下石的贱人尝尝苦头。这一切都需要精细到每一个细节的计算，一步走错，就是万劫不复。一个小厮要害翠云轩的一株摇钱树，被发现了，青虫可不相信翠云轩会善良到放自己一马。
晚饭的时间已经到了，正当青虫准备去拿食物的时候，破旧的柴门被推开，挤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鲁达，云翠轩护院的头头，是一个有那么一点拳脚功夫的汉子。别看表面上鲁莽，其实是一个心细的人，不然也不会在鱼龙混杂的翠云轩里有了手下的那几个喽喽。
汉子先是扔下三吊铜钱，然后把几个馒头和两个小菜放在长凳上，这才找个地方坐下，看着青虫已经缠好却还在渗血的右手，道：“造孽啊。鲁哥听说了这件事了，你小子就当买个教训，是翠云轩的贵客，鲁哥也就不能把他怎么样，苦了你这个小子了。钱是二领班给的，说你这是无妄之灾，看伤花的银子，在范围内的，你就管他去要，这老头虽然抠门，可老板定下的规矩是不敢违逆的。”
青虫苦笑着点点头，虽然自己不会什么功夫，不过听的多了，自然也就清楚那个世家子就算真闹事也不是鲁达可以阻止得了的，更何况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护卫，但是话不能这么说。
“以鲁大哥的本事，要真是来寻衅的家伙，那还不是一只手就直接拎着扔出院门了。”青虫拿起一个冷硬的馒头，就着小菜咬了一口，“也亏得那两个不是要我的小命，而且老头有意只伤我皮毛，冰珠从手掌中穿过也没有碰到骨头，皮外伤，不碍事的。”
鲁达脸上挂了一些愤慨，不明显，但能让人心里舒服，接话道：“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的，现下国力盛极一时，多这么几个纨绔世子也算是合情合理，以后做事得小心着点，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
青虫点头称是。
这个鲁达原本是青州一个屠夫的儿子，天生有几分蛮力，他爹就想着子承父业。可鲁达从小就想着能去江湖闯荡一番，于是每日练习拳脚功夫。习武是一件耗钱耗力的苦差，没有好的师傅，鲁达也只能自己瞎练，都是些假把式。不过配上他那几分力气，耍起来倒是有几分唬人。打赢了一条巷子，一条街，不过瘾，就带了一把朴刀外加不多的银子，留下一封没几个字的信，去闯荡江湖了。
没走出青州，就已经对天下武夫了解了一些，不过摔得还是不够疼，所以没脸走回头路，硬着头皮往下走。出了青州，在鲁达眼里就是真的进了江湖，可跟头摔得更大，更疼，好几次都差点被人堵在巷子里乱刀砍死，这才生起了退隐的心思。运气算好的，一次难得的做善事，就救下了一个有点本事的游侠。这才被赠了半本拳谱。闭门造车将拳谱上的招式全部练熟之后，一个人单枪匹马抱着极大的热情再次上路，加入了帮会，也是在那里学到了做人的点点滴滴，一些个小心眼，都是耳濡目染那里的大哥后慢慢掌握的。不过后来帮会被打压后解散，他也就彻底没了闯荡下去的勇气。回青州是真的准备子承父业的，恰好碰上翠云轩招护院，想着护院的银子比自家赚得多，于是就进去了。
青虫几次都跟着鲁达讨教一些拳法，不过都被鲁达应付过去，嘴上说学会了也没多大用处，心里怕是有“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的小鸡肚肠。青虫也就不继续追问。
虽说鲁达做人一般，算是那种可以同富贵绝不会共生死的人，不过青虫也算是在他那里学到了一些东西，做人做事都有，最感兴趣的还是他口中的天下武人。
当今天下，武人的世界被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九品制，迈入九品行列，算是习武的开始。家世和名师都不缺的，要想进入九品这个门槛都不算难，不过对于普通人来说，就算是九品，也难于登天了。像是国师家的二公子这样生而金刚的天武人，是万里挑一的稀世天才。从六品迈入五品是一道小门槛，只要突破六品，江湖上就称之为小宗师，进入一般的殷实人家作为客卿或者是武师都不是难事，然后就是三品到二品的鸿沟了，这是区分一个武者是否有天赋的分水岭。很多世家的三品武夫，都是被拦在了天赋的关口上，再难寸进。到了二品，几乎可以算作是称霸一方的将军人物。而二品迈向一品的羊肠小道，被一些人称之为天堑。那是天赋、毅力以及机遇结合之后的产物，不是每一个家财万贯的家族都可以培养出一品的武者的，莫说是一个小小的青州城，哪怕是整个帝国，一品武夫的数量也屈指可数。用鲁达的话说，就是可以劈山填海的莫大威力。当然，究竟一品境界是个什么样的大气象，鲁达没看过，也就是揣测，莫说是一品，就是往下数五品，也是离这一座翠云轩远得很的手段了，一直号称自己是从八品的鲁达可是连搭手的想法都不会有的。看那些个高手交战，能学到什么东西两说，有没有本事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殃及池鱼才是王道。当年那一场紫禁之巅的佛道交手，哪怕是皇帝陛下亲自观摩，身边也站着六名大内的绝顶高手护驾。至于一品之上的仙人品秩，在江湖中算是一条禁线，常人触碰不得，也不敢挂在嘴边随意提及，杜青虫几次询问，鲁达都直言自己并不知情，只是说在这世间，一品就算是武夫的极致。
将东西吃完，鲁达说够了，也如愿得到了杜青虫那些酸啧啧的高等马屁，心满意足，越发觉得这个不紧跟着自己讨教武功，还会在恰当的时机来几句合适的称赞的小子是可以稍微结交的，至少马屁拍的舒心，不像自己手下那几个东西，整天嘴里的东西就离不了打打杀杀，拍马屁的本事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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