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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落小说 > 水木清华 > 第二十一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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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府*后花园

    玉簪吐芳,芍药相于阶,杜鹃归,荼蘼香梦。

    簪黛二人到时,金陵、苏、扬三地的官宦小姐已嬉笑开来,或捣凤仙花,或染葱段般的指甲。

    江南民间素有端午或七夕佳节捣凤仙花染红指甲之俗。凤仙花又名透骨草,捣之染甲,鲜红透骨,经年乃消。正是:端午阶前采凤仙,小钵加矾细细研。染红女儿纤纤指,粉白黛绿更增妍。

    而今年金陵的花开之候格外的早,恰逢总督府内,透骨草争香斗艳,欲与芍药比娇,于是这日清晨,李玉簪便命了众丫鬟取而捣之,以染指甲。李府二小姐李玉珏一眼就瞥见黛玉二人,忙扑了上去,直赶着黛玉叫:“林姐姐,你回来了,也不来看我,姐姐成日里颂读经史通略,再不就是给爹爹出谋划策,也不陪我玩;哥哥那个二木头,只知道研习兵法,总不理我,连你也不陪我玩了,这四年,我可是过着囚牢一般的日子。”忽的眼珠子又一转:“清和哥哥怎么没有来,素日不是跟姐姐形影相随,生怕我欺负林姐姐了似得。”言语仍是天真无邪的模样,面上却隐隐有了几分羞涩。

    数年的两小无猜,黛玉瞬间明白玉珏的心思,一转眼五年了,玉珏比自己尚小半岁,已情窦初开,这些幼时拌家家斗草簪花、拆字猜枚的小姐妹都已是豆蔻少女了,玉簪姐姐都及笄了,自己终不是那个宠爱无边的林家大小姐了,娘亲也不在了,自己也该替娘亲撑起林家的内务了。

    玉簪见黛玉不答话,只当她还沉浸在刺客的事里,于是笑着戳了戳玉珏的额头:“你啊你,成天就知道玩,你看不过五年不见,你林姐姐都愈发超脱了,都是窈窕淑女了,哪像你还跟二疯子似的,人家清和公子是要金榜题名的人,哪有时间理会你这疯丫头。”

    黛玉讪讪道:“自花朝节后,我也两月不见清师兄了,秋闱在即,清师兄虽满腹经纶,但仍被家父命去游学。”玉簪笑道:“闺阁女儿的饯花节,尽讨论他们做什么?好妹妹,她们都染美了玉甲,就我们俩还素着,来,看我给你染上十指丹蔻。”黛玉推辞道:“今儿是姐姐的生辰,怎敢劳烦姐姐,珏妹妹,你替玉簪姐姐染上透骨红。我的脂粉装扮向来是由紫鹃料理的,有她跟我弄就好了。”玉簪素来爽直,见状也不在客套,随了黛玉。

    染甲完毕,玉簪见三请父亲众长辈还未到,也不便开宴,便命了小丫鬟去取瑶琴来。原来这李府,因李玉簪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因此,李家每常宴宾客,并不避外男。

    待丫鬟取得琴来,只见这琴为连珠式,琴漆有梅花断纹,琴头微翘,琴腹微凹,前广而后狭,其表象刚柔而音色通透。

    李玉簪见黛玉看的出神,便笑道:“妹妹怕是数年没弹了吧,今日在这总督府为我抚一曲算是祝寿可好。”黛玉婉谢道:“黛玉经年不习乐理,何况幼时所学不过嬉戏而已,素来指法不正,技艺不精,不敢在姐姐面前献丑。”李玉簪道:“妹妹何必太谦,妹妹自幼聪敏,又兼有敏婶子和林叔叔的指点,虽指法不精,领悟力想必是通透的,何况现今并无外人,妹妹就算给我这寿星的一个面子如何。”黛玉见推辞不过,只得应允。

    遂净手焚香,择了一略高的琴案,端坐于蒲团,左手按弦取音,右手弾弦出音,调了下弦,顺了顺指法,其音通透,其色明澈。一曲委婉深情的《空山忆故人》就倾泻而出,清澈飘逸的泛音,尽诉空山幽谷之静谧;跌宕灵巧的散板,又展空山月下徘徊沉吟之寥落,音律慢慢,琴意绵绵,曲调缠绵而悱恻。

    李府*画廊长亭

    李益领着北王、忠顺世子、巡盐御史林如海、苏州应天府王允、扬州应天府并淮扬监察使自正厅缓缓而来,其子、李玉簪之弟、玉珏之兄玉赞陪侍左右。众人行至画廊,忽闻得一阵叮咚之声,众人皆道:“哪来的琴声?”

    李益道:“小女历来喜欢琴瑟丝竹,今日又兼有众姐妹齐聚一堂,想来是她们姊妹在抚琴奏曲。”言罢,偷偷瞅了瞅水溶的神色,见水溶驻足细听,便也长立不动了。

    众人在山子石坐着静听,甚觉音调清切,轻柔飘忽。只听得低吟道:

    风萧萧兮秋气深,美人千里兮独沉吟。望故乡兮何处,倚栏杆兮涕沾襟。

    歇了一会,听得又吟道:

    山迢迢兮水长,路遥遥兮断肠,耿耿不寐兮银河渺茫,罗衫怯怯兮风露凉。

    又歇了一歇,水彧道:“其琴技拙劣也就罢了,这天朗气清,暖风和煦的,作此悲音,真是不知理趣。”水溶亦感叹低语:“何忧思之深也!”

    林海听得这近似贤妻的弦音,早已浊泪湿衣襟,终是偷偷拭去,听得水彧贬低黛玉的琴声,却不敢多言,后思及水彧不过声色犬马之徒,别处也算了,唯独在音律这些赏玩之物上甚是精通,又兼女儿多年未习琴曲,他的品论虽过了点,但林家的抚琴向来不为技巧乐理所束缚,只以真情动人,便也释然了。

    忽尔,旋律移向高音区,单音旋律转向空弦,低音转为衬托和音。

    子之遭兮不自由,予之遇兮多烦忧。之子与我兮心焉相投,思故人兮情难诉。

    琴音渐低,情绪渐趋平静。

    众人闻之,却讶然失色,相顾无言。水溶心道:“这个女子,终究是太胆大了些,尽在这总督府伤怀其姐。”水溶终是静不下心来,霍然起身,如入魔障,步履虽轻却极快的直奔琴音源处,众人忙跟上。

    边走,又听得里头又调了一回。

    烛影兮摇红,灯花兮泣血,恨天涯兮路远,望云沉兮雨散,凭阑干兮东风泪眼,春草年年绿兮山空,陌上花开兮人不归。

    低音跌宕,又起泛音,再起波澜。

    一曲未了,泪浣衣袖,鸟雀惊飞,不忍再听。

    水溶立于桃树下,遥望那石亭里那双泣血描蓝的纤纤柔荑,默然不语。

    李玉簪早已瞧见那妖妖灼灼的桃树下,衣冠如雪,眉目如画的身影,笼了烟,罩了纱,隔了雾,遮了光。忙迎了上去:“白公子何时来的,爹爹也不派人通报一声,到叫女儿失了礼数。”虽是对着李益说话,眼风却一直瞟向水溶,丝毫没留意到水彧的存在。

    娇娇切切的声音唤醒了沉思中的黛玉,抬眼却见到了那个一面之缘的人,众人间,唯独他长身玉立,玉面羞花。原来,这就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玉珏燕妮众女也看到了水溶水彧二人,水彧虽也生的也还好,亦有几分英气邪魅之惑美,但终究张狂了些,又兼了水溶在侧,不比水溶来的大气雍容,清贵逼人,到显的有几分粗鄙。两相比较下,众女的视眼短短的停留在水彧身上后,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水溶,好一个秀丽人物,眉目流转间数不尽的光华,那一袭染雪白衣洗净铅华。

    水彧初见黛玉虽初见黛玉,惊为天人,但终究嫌她太过减薄又稚嫩如婴孩,恍若风过人倒。因此不过略驻足欣赏了一会,便转注视着丰盈妩媚的李玉簪,早已酥倒。

    水溶道:“李小姐及笄生辰,在下怎好意思叨扰。若是有什么礼数不周之处,还望李小姐见谅。”玉簪笑道:“何必那么生疏,若称我李小姐,那又称我妹妹作甚么,白公子唤我玉簪便是。”

    水彧笑道:“难怪名为玉簪,果是高雅华贵,暗香盈盈。不招蜂引蝶,不妖色媚众,唯玉洁冰清,奇香馥郁,古人以玉簪喻美人,果是不差的。”言辞间满是欣赏。

    李玉簪闻言一惊,猛地一侧头,待看清水彧的容貌,更是心下一惊。李益见玉簪神态,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忙介绍道:“这是忠顺亲王嫡子,水彧世子。”水彧笑:“玉簪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同时沉浸在震惊中的还有黛玉、紫鹃主仆,黛玉不是没有听到紫鹃戳她背低声唤的数声“姑娘”,那样一个光彩夺目的人,叫人见了一面怎么会轻易忘记,只是,在这李府之中,自己又能说些什么。

    水彧见李玉簪不理他,自讨没趣,便转身尴尬的朝黛玉等人笑:“不知刚才弹奏《忆故人》的是哪位姑娘,情真意切,只是琴技上略差了些。”黛玉这样一个七巧玲珑心的女子,素来敏感善察言色,如何看不出水彧微挑的眼神和李益暗抬的下巴那隐隐的轻蔑,又瞥见李益和玉簪交换对视的眼神,心下明了。叙叙打了个万福,道:“回世子,妾身是巡盐御史林如海之女,素来在音律上有限,不比玉簪姐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言罢,果见李氏父女面有得色。

    水溶闻言皱了皱眉头,原来你也是逢迎取巧的女子,为了你父亲竟极力夸赞奉承李玉簪,原来,我是看错你了。

    水溶并未瞧见黛玉咬碎的贝齿,渗血的掌心,黛玉又怎会不知道自己为李玉簪所用,怎会不知道这个水彧就是有着杀姑害姐之仇的忠顺王之子,只是又能叫她如何,她一个小小的巡盐御史之女,又不是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位高权重的北静郡王,自己年过半百老父的身家性命还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

    李玉簪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便假意谦道:“玉簪不过略善琵琶,并没有林妹妹说的那么出色。”水彧道:“玉簪姑娘貌美如花,才艺出众,今日有幸,水彧斗胆请玉簪姑娘奏一曲可好。”李益忙替玉簪答应下来,早已有眼色的小丫鬟去取了琵琶来。

    古语有言,曲为心声。黛玉的琴如泣如诉,不知爽利妩媚的李玉簪又会奏出什么样的音色来,且见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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