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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落小说 > 水木清华 > 第二十二章 脉脉此情谁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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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苔上雪,窗前霜,敌不过暖春如许;花径寒,风露冷,终不如玉簪正放。多少思念离别,几许独倚楼台,何苍苍天穹浮云,何深深晓风残月。都嫌颦儿泪,谁解其中味。

    总督府*花园

    李玉簪一整套袄裙,泣血燃烛,怀抱琵琶端庄大气羡煞昭君明妃。一曲《十面埋伏》更是弹得出神入化,气势雄伟激昂,听者动情,闻者振奋,如若梦回楚汉沙场,虞姬之泣,项羽之弃,刘备之气,张良之箫,汉卒之楚歌,飞坠之屋瓦,劈天盖地,尽数卷席而来;金戈声,锣鼓声,剑弩声,人马辟易声声声入耳;点将事,败阵事,追兵事,乌江自刎事事事惊心。

    玉珏闻之早已吓得躲到了黛玉的怀里,其他众姐妹亦是肃然失色。在场众高官显贵们则是肃然起敬,琵琶声未落,水彧已站起身来,带头鼓掌叫好。其他李府门客、两江小官众仰仗李益鼻息无不乘势奉承夸赞。一时间,称赞声、感叹声不绝于耳。

    水彧见众人兴致极高,便力邀玉簪再弹一曲。李玉簪飞快地瞄了一眼水溶,见其嘴角似有笑意,红了脸:“玉簪不才,没有林妹妹填词入曲的才学,便再奏一曲《兰陵王入阵曲》为大家助兴,还望大家不要嫌弃玉簪才疏学浅。”

    知玉莫若鹃,紫鹃知黛玉素来要强,诗词歌赋、女红刺绣从来是不肯让人的,如今听得玉簪这明褒实贬的话,唯恐其受不住,遂悄悄握了黛玉的手,黛玉知其意,一时感佩于心,虽心下难受,但仍是朝紫鹃勉强笑了一笑。正是:玉簪一株夹霜来,芙蓉点点带露开。

    李玉簪于是复又弹《兰陵王入阵曲》,此曲,更是音节多变,节奏急促。军炮齐鸣,铁骑奔驰,刀光剑影宛若眼前,人声鼎沸,擂鼓三通,惊人心魄。

    水溶心下暗叹:“闻其曲见其心,此女子曲风尚且如此,岂是良善甘居人下之辈。水汯位高权显,人脉错综复杂,当今抬了自己压制水汯,尚且是艰难平衡,若是李玉簪嫁入忠王府,李益与水汯一联手,自己怕是势单力薄,难以抗衡了,但若是——”

    水彧笑道:“不愧是李大人的掌上明珠,这才是千金大小姐的气派。本世子在京时,常闻得先荣国公之女贾敏在家时,何等的娇生惯养,何等的金尊玉贵,林家亦是钟鸣鼎食、簪缨世胄之族,怎么今日一见,林大人到憔悴如斯,若不是李大人引荐,本世子还以为是总督的清客,刀笔小吏耳。”

    一时间各色笑声不断,众人俱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李益、李玉簪俩主人也没有解围的迹象,黛玉看着父亲虽面如死灰仍强撑着笔挺的身体,终是忽视了林如海的隐忍的示意目光,霍然起身:

    “水世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岂不闻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先母不过是寻常女子,所求不过夫慈子孝,后世安稳罢了,水世子这不管不顾的把先母搬上来,不知道的人只当水世子不知礼数,知道的人又不好指责水世子触了喜宴的霉头。”

    冷锋立于花影中假山后,心下暗笑:“叫你小子没眼色,一个看门狗被骂了还不够,自己也来讨骂。”水溶本是心怀愧疚,知水彧当面给林如海难堪一部分是为了妙玉的事,更重要的肯定是那刺客的事,自己吩咐属下清理掉北府的痕迹,却给林家留下这一烫手山芋。不过,幸好有她,这样的多心却又善辞令,寥寥数语既讽刺了水彧,又拉了李府下水。

    水彧冷了脸,沉声道:“林大人这巡盐御史当的真真是好,所谓修身养性齐家治国,竟生出这样不知礼数,不懂恭敬的女儿,连家也齐不了,难怪连任数届巡盐御史,并无甚功绩,既如此,不若退位让贤。”

    黛玉见其语速急促,声调不稳,知其已有几分底气不足,遂笑道:“君子不患位之不尊,而患德之不崇,不耻禄之不多,而耻智之不博。家父不过刀笔小吏,专心于百姓民声,岂敢贪墨成风,骄奢淫逸,尸餐素位。君子才高于世,而无骄尚之情,常从容淡静,不好结交俗人,所以不为常人道也。”

    水溶把玩着手中的冰裂纹瓷杯,勾唇轻笑,这才是她吧,冰雪聪明,伶牙俐齿,巧言善辩。虽博通经书,娴熟礼制看透一切,了然于心,然则却不肯委屈了内心,委屈了本性。独标风骨于庸脂俗粉之中,风姿绰约,娉娉婷婷。

    水彧噎住,半响无语,众人亦是面面相觑,生怕说错一个字,当了那替罪羊。终是水溶解了围,淡笑:“在下常闻世子,善花鸟,好文章,今日,这玉簪园玉簪为魁,芍药争艳,牡丹竞芳。世子不若评点一番,为玉簪姑娘助兴可好。”

    水彧虽奸猾成性,然亦是皇室宗族里不世出的鬼才,善察人心之聪比其父尚有余,尤善揣测圣意,因此,当今也是对其宠幸有嘉,恩赐不断。听得水溶慵懒声音里一丝不快和明商量实命令的话语,遂借坡下驴:“玉簪者,其香十里尤不绝,深紫、粉白皆是上品;芍药者,以冠群芳,御衣黄、宝妆成为上。牡丹以大红舞青猊为上。”

    众人又是一番点评附和,各怀心思用过午宴后,各自散去不提。

    李府*玉簪房

    玉簪正对镜卸钗环,贴身丫鬟抱了黛玉的换下的旧衣物来:“小姐,你看,这个要不要打发人送去给林小姐。”说着,把一个旧旧的镶嵌有“宝”字的荷包递给李玉簪。

    玉簪扫了一眼,即置于桌,淡淡问:“在哪发现的?”小丫鬟:“是林小姐袖口里用一方丝帕包着的,我还打量着以为是什么金碧银饰,没想到不过是一个旧荷包罢了,看来这林家真是败落了,一个这破东西也值得当做宝,想咱们府里,不提小姐,就我们这些小丫鬟哪个没有个三四个新荷包的。”

    李玉簪先是困惑,后释然,从抽屉里取出一块约莫二两的银疙瘩甩给丫鬟:“下去吧,这荷包我留下了,这件事——”丫鬟忙接了银子,忙不迭地点头道:“小姐放心,我口风紧着呢,任凭天王老子也别想让我说出去。”

    原来那贾雨村说的是真的,你喜欢的竟是他,我就想不明白了,那样一个面若桃瓣的富态女子像,也值得你们一个个趋之若鹜,飞蛾扑火。哪比得上北王爷,英挺如玉,一勾唇,一捊发,自是风华绝代。

    想到这,李玉簪又是一阵面红耳赤,忙低了头,好似房内有人,怕被撞见了似的。

    可是,那样一个人,那样含着水的眉目,为何永远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疏离。自己悄命父亲领着他沿池桃林小陌缓缓而来,本想用那林黛玉拙劣的琴技衬托自己超神入化的琵琶曲,一曲《十面埋伏》一曲《琵琶入阵曲》是自己练了多久的心血,却不想那人置若未闻,本以为以他的文韬武略,会喜欢这种刚烈大气的乐曲,可为何他似乎向着林氏父女,难道他要拂逆圣意吗,水溶啊水溶,我该拿你怎么办,如果你真的要站在父亲的对立面,我该怎么办。

    自己虽明知道燕妮要问什么,故意不阻止,其实也是想通过黛玉的反应验证自己的猜测吧,林妹妹,不要怪我,不要恨我,父亲的官位前程永远是最重要的。我们李家不是你们林家,没有姻亲宗族的庇佑,费了多少心思才能爬到这高位,输不起,更不能输。

    不过幸好,自己留了一手,让那水彧喜欢上自己,想想也是,那天见其众星捧月,衣着华贵,仆从俱是京中口音,虽是坐了最普通的客栈,扮作客商,只是那阔绰的出手,盖不住嚣张狂狷,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又兼着京城的耳神报,早知道忠顺世子素喜紫衣。衣紫者,狂妄自大,自尊心极强。这样的人只信服强者,一般般的柔弱女子在他眼里不过泥丸,而自己要容貌有容貌,智谋权略兼备,又兼了那日在客栈掷地有声的话语,定叫其以为自己是其的巨眼知己,怎叫他不心动。既如此,李家的荣华亦可保了。

    想到这里,李玉簪又狠狠的拽了拽手中的荷包。

    码头*画舫

    黛玉忍了忍,强忍了一路,看着林如海欲言又止。

    林如海知其是恨自己瞒着其刺客一事,见着已到了扬州境内,终是叹了口气道:“为父知道你恨我,怨我,若是我说我也不知此事缘由,你可信。”黛玉道:“爹爹说的,玉儿从来就奉为金科玉律,从来未曾质疑过,玉儿只想知道,姐姐,姐姐她,姐姐她可还好?”言罢,紧张的盯着林如海。

    林如海本想瞒着黛玉,终是不忍直视黛玉清澈出水的眸子,叹道:“为父也不知道,但那里只有两具刺客的尸体,你王允叔说是这些刺客都是练家子,你姐姐身边并无人可以抵挡住那些刺客,可见其必是被人救走了。”

    黛玉闻得此言,如五雷轰顶:“姐姐那样一个孤僻傲极之人,怎会愿意落入他人之手,任人摆布,这只怕是——”激动之极,惊怒之至,气急攻心,口绽血莲,晕厥过去。

    登时整个画舫乱作一团。

    韶华虽好,却难长留;名利虽贵,恐难守心;良辰仍在,斯人以远。纵使江南落花好风景,怎能敌楼空难逢君。

    一片林,一墨玉,落红满地,残阳如血,前世的水,能否沐浴今朝的草?今世的泪,可能报前尘旧梦?预知后事,且见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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