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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落小说 > 水木清华 > 第七十八章 美人鱼里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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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总督府

    穆尔任由春纤为自己更衣端茶,看着春纤等诸丫鬟面上同情嫌弃和殷勤谄媚两种截然相反的神情,他知道嫌弃是对黛玉所吐的污秽之物,殷勤是出于自己小小的七品把总一职,凭自己的样貌年岁已算的上是寒门孤女眼中的新贵。

    “穆把总,王爷有请。”穆尔平静地打量府中景观,完全不理会侧后方那个领路的小厮。以前他们出于黛玉的面子,不情不愿的叫他穆公子,而如今他们毕恭毕敬的称他为穆把总,要知道,把总虽小,却是实权。如今这个将乱之国,兵权才是硬道理。

    进的厅房来,水溶坐在宽大的主位上,面容有些憔悴,那双翦水瞳却仍然熠熠发光,不同于忠顺王的咄咄逼人、世子的桃花眉眼,他的眼睛像是一出戏,初看如四月春水,再看却又觉得勾的你后脊发凉,再定睛一瞧却又疑心自己多虑了。穆尔一垂眼便瞧见水溶腰上悬着的那枚平安符,那枚黛玉一直紧紧拽着的平安符,那枚黛玉执意要捡才被颠出车外的平安符。

    水溶见到穆尔进来,礼貌性的起身:“不好意思,内子她有孕在身,受不了颠簸,弄脏了穆大人的衣衫,还望穆大人海涵。”穆尔看着水溶一脸真诚的歉意,心内跟什么抓了一样的难受,你不嫌弃她,我又怎么会有怨言,自己终究是外人吧。不管心内是什么滋味,穆尔面上仍是一派公事公办的模样:“没有,怎么会呢,王爷太客气了。”

    真的没有,他从来没觉得那些白色的东西是污秽,当时自己头微微低俯下去,生怕黛玉瞧出自己面上的潮红,自己终是自作多情,她跟本没认出自己,没得及抬头只觉得头上下了一场雪,四月的雪,想想都是不可能的吧,就像她跟他,从一开始她便是遥不可攀的侯门千金,而他,不过是她偶然拾起的一枚石子。

    总督府*内苑

    黛玉苏醒过来已在府中,明白了事情缘由,正闭目养神,忽听得一阵哭喊声,一问才知道水溶下令裁制那两个拦路人。

    若是幼时,黛玉必不会参这趟浑水,幼时掌上明珠的优越生活和林府特有的安详和谐的氛围使她很难体会到劳苦民众的无奈,而后来寄居贾府,特别是母丧父亡后那种寄人篱下难堪和羞怯的感受才愈加刻骨铭心。以前,清高、目下无尘的她看不惯宝钗凤姐刘姥姥等人刻意讨好的举动,所以才不懂事得借着刘姥姥暗讽了一把。直到后来,经历了迎春探春诸事,又无数次跟云妹妹抵足而眠、彻夜长谈,她才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如意,每个人为了自己爱的人和所爱的人必须学会委曲求全和隐忍谦让。她渐渐学会了隐藏心事远着宝玉,学会自己偷偷抹泪咬碎相思。

    黛玉挣扎地站起身来,扶着紫鹃的手踱到外庭。水溶见到她忙迎了上去,一手半环住她虚弱的身子,一手扶着她的胳膊:“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好好在房里休息?”黛玉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扶着他的手,向庭阶下跪着的一老一少、一渔夫一丫鬟模样的两个人走去:“这是怎么了?”那个丫鬟模样的伶俐女子见问忙道:“回夫人的话,奴婢是城南倚红轩的厨娘的女儿艳儿,因诸主子小姐想吃美人鱼,老鸨便命我来这里采购。谁知这个老不死的看起来老老实实的样,居然严重缺斤短两,我跟他理论,他还羞辱我是娼妓养的,不肯给我足份的鱼。”艳儿说着还朝那渔夫吐了口唾沫,举手投足俨然娼家风情。

    无踪魄影不知,冷锋沈皓却知道艳儿口中的美人鱼,产自扬子江,传说是西施跳江而化,又名西施鱼,一日形貌数变,细滑肉嫩,妇女食之而媚,深受淮扬娼妓喜爱,因其稀而少,价格也是极其高昂,一尾不过三寸来长的小鱼竟可卖到十两赤金的价位。

    黛玉用手帕按住嘴唇,强忍住喉间的恶心,冷笑道:“称本由南北十三星和福禄寿三星组成,他缺斤短两,减了他的俸禄阳寿与你何干?”艳儿不成想黛玉会这样说,一时愣住了。那渔夫听闻,气得胡子直抖,指着黛玉道:“我林老汉有眼无珠错认了你了,说话竟这样恶毒,真是侮辱侯爷几代的清誉。”

    诸人见其指着黛玉,先是脸色大变,后又听其自称姓林,不待水溶发话,已经一窝蜂把他扑按在地。那边黛玉听其提起先父早已是五脏俱裂、心恸不已,握着帕子软倚在水溶怀里。沈皓等人则忙着命小厮把这老汉拖将下去,黛玉忙喊了一声:“慢”,弱弱地扶住水溶有力的臂膀,缓缓地走上前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个老汉打量良久,才发现那个人竟是旧时林府的管家林伯,只是那番沾满鱼腥味的旧麻布衣服和满头白发的模样,哪里还有旧时在扬州巡盐御史府的神气。

    半晌,黛玉才用不敢置信的声音颤抖的说:“你,你,你是林伯?”那老汉长叹一声,带着哭腔:“小姐,你还记得老身啊。”黛玉顾不得脏和鱼腥味,忙挣扎地上前一把握住林伯的满是老茧和死皮的老手,然而黛玉没想到林伯的手竟然粗糙成那个样子,竟一不小心划破了她娇嫩的双手,不仅水溶,早已呼啦啦围上一群丫鬟仆人。

    水溶见是老管家,便命人先带林伯下去换洗,又让人予了那娼妓些钱俩把她打发走了,又扶着黛玉去内厅。

    总督府*内厅

    一时间,闲杂人等俱下去了,主位上坐着的不过水黛二人,冷锋等人散侍一旁,雪雁、春纤则在底下为林伯布菜。

    黛玉看着虽仍保持着基本礼仪但仍大口咀嚼的林伯,不禁一阵心酸,水溶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便捏起一颗草莓在她面前晃了晃,轻声道:“你不饿,可也不能让我的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吃是不?来吃颗草莓,这可是管家才让人从庄园里摘了上来的。”黛玉心知水溶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又着实吐得难受,便吃了几颗酸甜的草莓压了压难受的感觉。

    一时林伯饭毕,黛玉这才问道:“林伯,你不是在姑苏老宅?如何又到了金陵,当日父亲去时,不是留了两万两银子给你和两位姨娘,让你们守着老宅过活?又如何落得这般境地?为何不叫人送封书信给我?”黛玉不问不打紧,一问便惹得林伯老泪纵横:“原也不至于这般,姑娘去后不久,贾府便派人来典卖书画古董等物什还有扬州的田产庄园,说是要修什么省亲的宅子,老身和胥姨娘也是想着说问问小姐你再做决定,但是那沈姨娘说来人是府里二太太的亲信,又是得了老妇人的默许的,何况当时老爷故去时也是说一应扬州的财物均由贾家处置,胥姨娘本还想着说去请淮扬柴老爷柴夫人做做主,谁知那沈姨娘说,说——”

    林伯看了水溶一眼,欲言又止,黛玉心下明了,冷冷地道:“说什么,王爷不是外人,你只管说便是。”林伯犹疑了半晌终于道:“沈姨娘说,小姐横竖是贾家的人,老身想着沈姨娘既是主母的陪嫁丫鬟,她说的话自然是不差的,便也只能随着他们去了。再后来,胥姨娘病重,沈姨娘怕拖累闹着要分家,胥姨娘无法只能给了沈姨娘一万两银子由着沈姨娘去了。再后来胥姨娘病重花了一大笔银子,实在是无以为继,可是柴老爷柴夫人又随着女儿女婿赴任长安,清和公子亦不在姑苏,老身无法只能捕鱼勉强贴补家用。”

    黛玉忙问道:“胥姨娘呢?可还好?”林伯看了她一眼,侧过脸去大哭起来:“老身没用,辜负了老爷和小姐的嘱托,胥姨娘去岁已随老爷去了。”黛玉闻言也是泣不成声。诸人又是好一阵劝方止住了。

    总督府*厢房

    紫鹃进去时果又见黛玉暗自垂泪,便拧了拧一块热巾帕递上去:“姑娘心里不舒服也该跟我们说说,或是跟爷说说也是好的,这样憋得可怎么好,姑娘也是有身子的人了,这样愁对胎儿可不好,都说母子连心,姑娘这样哭,将来小公子可也成个泪人了。”

    黛玉用巾帕遮住泪面,哽咽道:“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想起外祖母她,我就——”,紫鹃劝道:“沈姨娘的话如何信的,老太太想是后来才知道也不一定。老太太许是想着暂时先用着林姑爷的钱,到时再补上。若是姑娘那时真嫁给了宝二爷,自然也就是贾家的当家太太了,自然这财物也就不分内外了。”

    黛玉脸仍埋在巾帕里:“我不是在乎那些财物,旧时闲了我也每每替府里算过,贾府用度太奢,收远不抵支,那一房二房又哪个舍得拿出自己的钱盖省亲别墅,我虽知外祖母的无奈之处,但我还是怨还是气不过府里竟然都不从来提过一次这件事,外祖母是这样,凤姐姐竟然也是这样。这些年来,我谨言慎行,步步小心,生怕浪费了一分一厘惹人闲话,谁知到头来竟是这等境况。我原以为外祖母和凤姐姐待我是真心的,却——”

    黛玉正喃喃的哭诉着,忽听见紫鹃低唤了一声:“爷!”就听见水溶淡淡地道:“下去吧,这里有本王就行。”黛玉半是羞愧半是哀伤,羞愧的是她有那样一门不顾他人死活的亲戚,哀伤的是原来她一度最信任最依赖的人竟然瞒着她坐了这么多事,黛玉不敢看水溶,背过身去伏在床榻上,整个脸都埋在被子里。

    水溶也不勉强她,只是坐在床边,轻声道:“当年那件事我派人调查过,当时确确实实先是王夫人和邢夫人的主意,史太君是后来才知道,我想,史太君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她只是没有想好怎么跟你说,只是怕你伤心,其实,我完全可以理解贾府的做法,而且毕竟当你肩负着整个家族兴盛的重任时,所有要考虑的便都不一样了。另外,你旧时那些字画玩物我都命人化名买了下来,全都运到了京城的别馆里,因为怕你伤心就一直没跟你说,你是想要搬到听雨阁还是想要运回姑苏老宅都随你。”

    黛玉听到这里,惊得坐了起来,定定地看着水溶。水溶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当时我原想着说水润的东西会不会存在了那里,现在想来到或许是冥冥中注定,或许我比自己意识到的还要早喜欢上你。”当年沈皓一直劝说自己拍暗叹调查清楚再出手,免得浪费一笔银两,而一向谨慎自持的自己不知为何非要买下林家旧物不可。

    原来,爱竟是来的那样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那样的不经意间就乱了心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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