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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台坐落在山中。好像祭台不是在最人所易见的地方就在人迹罕至的隐秘之处。而山，哪里的山都一样，或嵯峨或绵延，或挺秀或雄浑。山水地形是最基本的处所模型，各界都大同而小异。不同的只是包括并运行在其中的时空。空间和时间总有一个侧重，并不均衡。这里的空间应该很疏松，小子一弹就被弹出了几里地去，虽然只是一个意念，但依然可以感觉得到身体不受限制的自由。他轻巧地一个转身，又往回飘。身子下面的森林的外貌就是一座绿山。山被严密地覆盖住了。倒也不是空间弱植物就格外地疯长，这中间自有限制在里面，这是一种比例，是时空交错的结果。
飘回降下，依附在一枚野果上面，前面不远就是祭台。
围着祭台的是一群人面蛇身的蛇人，既是蛇也是人，双腿以下是蛇，蛇身以上是人的身体。有男有女。男的都持着三股钢叉，女的都舞着一块红绸绫子。
不规则的圆形祭台上正游动着三只黑色的老鼠。
祭台发出光芒，平滑而清凉，原本是青色的。被这群蛇人围住，被一股一股的劲力灌注进入，青石就有了光芒。光芒是从青石面上浮出来的，一直往上好巴几长。男蛇人舞弄钢叉，中间那股钢叉的尖上就形成了一滴青色的芒球，那人一挑一甩，芒球就飞到光芒里，光芒顿时明亮和坚固了少许。
女蛇人的腰肢摆动得不但好看，如波浪一样一波一波而来，而且带着喘息声和手拍皮鼓的铿铿，红绫子翻飞，如梦里的刹那和共度的良宵。红绫子的一角被眼泪和深情打得铁一般硬，似乎是墙角和野地，似乎是古刹的中流砥柱被水一样的夜色的阴黑侵袭而訇然断裂，一个老衲提着灯盏出来说，“闹什么，闹什么！”
老衲的眉断了，他本来瞽了一目，现在牛眼一样的眼睛上的远山眉断成了两截，他从此叫断眉。
女蛇人也断成了两截，拦腰而断，试图再摆一下腰，但只有汩汩的蓝血流出来。钢刀一样的绫子来得及甩出沾满她血迹的蓝点打在光柱上，她就断了气。光柱青蓝得如痴如醉。
“大祭！”光着脊梁骨节突出的某年老蛇人喊了一声。全体蛇人一同跪地，跪在祭台周围。双手举天，嘴里大声喊着什么古怪言辞，声音洪亮神情悲切，切尔斯，温达拉，切尔斯，温达拉。
时间骤然停下，或者说空间忽然堵塞了。声音都传不动，不是凝固而是完全的屏蔽，不漏一丝一毫。天地俱静寂，只有表演，没有声音。
山谷某处的一个小峰原先被绿色植被缠绕，只见苍然的浓郁不见山石，这时候裂开了。
一只两脚蛇张望了一下，身子一弯曲就游到了祭台上空。然后一动。然后它就头下尾巴朝上的直立在光柱里。两脚张开，身子旋转开来。
原来跪着的蛇人站立起来，手臂搭着手臂的围成一圈，各个轻声唱着歌谣，唱到动情处，跌宕起伏回肠荡气之处就张嘴吐出一个小球，冰球，火球，蓝球，青球，红球，黑球，不同的球。
两脚蛇身子直立，光柱就涌入到它的身子里去了，那些不同的球也纷纷打在它的身体上没入它的身体里面。它旋转着，只拿眼睛盯着那三只黑鼠，还吐出它滑腻而灵巧的蛇信子逗弄一下已经跑的精疲力尽的黑鼠。
蛇人们继续顿足甩发的吟咏歌唱，球球雨点一样沙沙而喷，球如雨点，后来干咳着已经喷不出什么来。
两脚蛇生气地环视了一眼，有质的眼光把蛇人们统统看得仰天而倒下去。
蛇身蠕动了一下，一枚光球出现在它的嘴边，离嘴飞出，把三只黑鼠裹在其中。光球水泡一样分开，三个小光球三只黑鼠，黑鼠就此沉睡不醒。
两脚蛇头一伸，把拦腰而断的蛇人身体啖入嘴里，看样子还吧嗒吧嗒了几下嘴。高高的直立着的蛇身倒下来，它变成了一个人，一个玉树临风神情冷冷的中年人，他坐在祭台上，面前就是那三只黑鼠。
他挥了一下手，似乎把什么禁制扯破了一般。时空又开始欢快地流动起来。
都起来吧。那些摔倒的蛇人挣扎着爬起来，就地打坐恢复元气。
你也出来吧。他身后转出一个蛇人，就是那个被断眉拦腰而断，又被他吞入口中的女蛇人。女蛇人跪拜了他一下，扭着腰肢步下祭台走入人群中。
这个瞽目老僧，哦，现在他叫断眉，功力又精进了。我说过你们不要招惹他，禁制谷，这个地方只能一分为二，谁也拿不走另一半，还是井水河水好了，小怜，你入府修炼三年，时间不到不得出来。
那个断过腰的女蛇人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光着脊梁骨的年老蛇人说：“我王，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中年人说，交了这趟差事，我们又可以休息一阵子了。都好好修炼，你们那点功力真不够瞧的，功力吐到节骨眼上就支撑不住了，强行用法这可是要伤身的。不过，也不是都闲着，你带领你们小组半年之后还得到处打探和踅摸，寻找下一个目标，完不成任务谁的日子都不好过，你们知道的，我也保不住你们，上次使者来的态度你们都看到了。
在这之前，还有两件事情要做。
说完，他举起一只手说，颂七百二十一章禁制。祭台下的蛇人们开始一遍一遍地唱起一篇诗来。底下的人知道这是大王体谅他们，这篇禁制是数量上取胜，没有使用其他深奥和复杂的方法，但前面各人和大王的功力并不白饶，等闲之辈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出正确的破解来，即便想出来也是难破解的很，应该说这个禁制已经算得上上上之作了。
众人唱诗，大王举着一直手臂，一遍又一遍地把声音迫入三只黑鼠所在的光圈里。
众人的声音突然停顿后，大王从怀中摸出小小的一只石麒麟和两只石狮子摆放在地下，他站起身来，左走三圈右走三圈，捞起三个光圈，“疾！”把三个光圈连同黑鼠按入了三只石兽中。
“醒！”三只石兽的石身冒出了三个光圈，他伸手接住，光圈消失在他的手掌心。地上的石兽突然有了光华，也睁开了石头的眼睛，活了过来一样。
成了。他满头大汗，抓起三只石兽扔向了天空。石兽没有落下来，凭空消失了，或者被人接手了。众人正要各归洞府休息和用功，大王却忽然看向小子所在的野果。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出来。
众人不明所以，小子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他被发现了。按江湖术语来说是行藏也败落，行迹已经被发现。他也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一直不是江湖中人，如果是进入我镇就是入了江湖，那也刚刚开始，是一个牛犊。
他不知道怎么办，他下意识地扑闪扑闪朝着大王飞过去，有时候听话就是诚实，是防止另升枝节的有效方式。
小子飞过来，只是飞过来，他无话可说，他说不了话，他意图发声可是没有声音。
大王看着他笑，瞄瞄这个没有太阳，只有一颗距离最近的孤独的星辰发出的白光，又看看他，说，你这么飞过来已经死了千百次，可是你没有死，我没有杀死你，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否则不是这个结果。
哈哈，先让我高兴一会儿，你别着急，我会让你开口，这是不是你的第一次出来，告诉我。是，就往你的左侧飘一下，不是就别动。小子往左侧飘了一下，又回到了原位。
你果然是。第一次就闯到这里，你的胆子够大的，你说你的胆子大不大？小子不知道他的胆子大不大，往左飘了又往右飘，无所适从，看着大王。
你呀你呀，大王又哈哈笑了起来，做我的朋友吧。想就往左飘，不想就别动。小子往左飘了，没掌握住力度，一下子飘出好远，在大王和众人的笑声里又不好意思地飘了回来。
我是你的朋友，又指指祭台下的人说，他们也是。我告诉你说话的方法，很简单，话不是说出来的，而是想出来的，你说什么话就在心里想，这句话从你的心里冒出来，我们就听到了你的声音。你试一试。
小子想了也说了，简单的两个字，你好。你好！怯怯的两个字，声音不大，但能听得见。你好！那不是自己的声音，是他不认识的声音，声音很年轻没有底气，就像祈求。
他的声音大家都听到了，大王点了点头，底下的蛇人也笑了起来，并且评头论足的透着友好。“这声音是弱豆腐。”“娇莺第一声啊。”“再打一声招呼，我的朋友。”“我爱你，你就在这里住下来把，嘻嘻。”这最后的一声显然是某女蛇人在献媚。
大王摆了一下手，压覆住底下的七嘴八舌，说，说说，你是来做什么的？
小子：“救人。”
大王：“再简单说说，救什么人？怎么回事啊？”
小子：“石麒麟，石狮子，石磨，阵法，禁制，救人。”小子说的磕磕绊绊，但大家却都听明白了。
大王看看天空中发出白光的星辰，说，才三百年，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接着长叹了一声，我认你这个朋友，你是我的朋友，又再一次指指底下的人说，他们也都是。但朋友是朋友，我却不能放你回去了，你就在这禁制谷住一阵子吧。
我愿意。小子竟然出人意料地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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