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男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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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杆近来有些莫名其妙，出了问题。

    他是被看的小说感染的，经常在矛盾和思索之中。

    一句话都没说，直挺挺地站在一棵树的下面等公交来，这很平常。但一个被母亲牵着手的七八岁大的小女孩，看他一眼却悄悄回头对母亲说，这个人怪怪的。

    母亲拉着孩子快步走远，不知低头和孩子说些什么。

    没有回头，也知道是说自己，这是感觉。自己怎么就奇怪了？虽然有疑问存在心里，但并没有说出来啊。

    就是这个疑问憋得，看来还是弄弄明白为好。

    于是第一次他在看完小说后做了评价，追问男天使的问题，因为在“拉扯下来”那里出现过。

    他的疑问有了回复，大体的意思是说—— 男天使，这么说是一种错误。

    因为天使不分男女，但也可以分男分女，那是幻化为不是本来面目的其他形象，为了种种必要。

    人可以分男分女，这是当初的应许。天使只能是像男像女，再加上形肖不同，就有了区别。

    也没有人探究过他们怎样的不是男不是女又是男又是女，或者说我们凡胎肉眼的人类几乎没有人见过，鉴定过，惊奇过。

    或许有见过的人，但历史上并不表明他们见过。从古就有，联成一条线。从传下刘姓的豢龙氏到张良，从下棋赢了华山的仙人到才情溢溢的徐渭。

    好像他们都穿着白白的袍子行走在各地，但也可能是我们常见的凡人，无法识别。非要等开眼、开心、开悟之后才能够一目了然。

    每个界都留下了传说，及至破题之后才恍然，他们一直在各个界身边。

    民族民俗民情和历史采取了婉拒的手法，力图说明根本不搭界，却很难自圆其说。小说之言仅是杜撰，万勿混淆。

    这样来说源于两个起点，今生惩罚恶人的不易和找寻一个人，你永远都可以信任他的困难。

    希望你满意。

    可是麻杆并不满意，但打算先搁置着，因为小说还没有写完，不是他发难的时候。

    孟珀安下了心，依旧做着她的旧事，大部分时间都在奈何桥上，在休庐的时间越来越少。到了这一天，身在郊外的她明显感受到了身后城隍城的不同以往。暗无天日的阴间是阴阴的天气，熏臭的风叫她觉得从内往外的臭，衣服贴在身上既皱又痒，皮肤上的绿毛打扑打扑成了绿灰，一抹一抹的再从那里长出绿毛来。无法驱散的温热堵住每一个毛孔，汗水流不出来，在身体里面一片一片的发烧。这是因为她还是人体的缘故吧，鬼们可能好受些。但是不，前后空明就一副骨头架子的鬼也气喘吁吁了，有的用骨节突出的手做着扇风的动作，有的下到河边似乎要掬水洗脸，刚进入水边，刺啦刺啦的烟就从入水处冒上来。

    卫队长一个嗯哼，也跟着要下水的鬼就停了下来，看着一半身子跌在水中的鬼想要爬起来而爬不起来，上下两段牙齿一张一合。卫队长小心到了岸边，但不是去救鬼而是抬起脚把这个鬼踢进了河中，鬼挣扎几下就消失得没有影子，奈河连个气泡都不吐尚尚的静静的流。

    然后听到城中有几个声音在交叉移动的喊，再后来声音多了起来哄哄的往空气里面卷，再后来喧嚷成一片很有些热气腾腾的意思。听不明白喊什么，但就像鬼鬼自危的样子，出现了可怕的怪物或者末日就要来到。天空一层一层的黑色卷扬交织，黑黑的黏稠，滴滴答答有墨色要滴下来。空间似乎是固定下来了，米有朦胧只有阴湿的死亡气息，反而是鬼们自身和孟珀自己成了微微的发光体。

    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回到休庐，若非走惯了的路会以为它没有了，黑暗原来是一种附着，它先黑暗眼睛再黑暗心然后黑暗周围最后黑暗了天空，就像下雨一样处处飘着黑暗。

    此时就算抽身而去也抽不了身了，身子就是黑暗，黑暗把一切的路都设置了障碍。回家的路虽然漫长，但万家灯火中有一盏灯为自己盛开，那其实是幸福。摸着进了门的孟珀警觉地问，谁？

    我，马鹿鸣。

    你骗我，我已经不信任你了，你走吧，趁着黑暗。

    马鹿鸣说，黑暗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休庐中忽然亮起一苗蜡烛头的小光，光铺散开有了光晕，光晕在马鹿鸣的指头上，他举着自己的手。休庐被光充满，才知道光是一种向往。光也显现出来马鹿鸣那张看着不怎么真实，像是堆砌起来的一张脸。

    看着孟珀不打算说话了，有用静默驱赶他的意思，就硬着头皮说，“我来其实是告诉你真相的，灵魂现在没有用但必定会有用，那是一个秘密。而我真实的身份，也不是冥界的什么使者，而是天使，就是上天的使者的意思。”

    孟珀很认真地看着他，他以为他又再一次摇三寸不烂之舌的打动了她，就再接再厉地说，我是天使长米迦勒的部下，米迦勒，你不会不知道吧？

    后面的两个人摇了摇头。

    我是他侍卫中的一员，这次来有重任在肩，不得不和你交实底儿。

    后面的两个人更快地摇了摇头。

    其实孟珀不是认真地看马鹿鸣，而是马鹿鸣的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两个人，真的是传说中的那样，赤脚而白白的袍子，披散着头发，这是天使？两个人的自身也发着光，光很柔和，柔和到普通忘记了那光，光只是显现出他们两个来，似乎很小心滴不敢有其他功用。

    我的实底儿就是来这里带走一个鬼灵，上面要重用这个鬼，希望得到你的配合，当然作为回报和感谢，我们自有礼物奉上。

    孟珀用语言阻止住了马鹿鸣正要奉送礼物的动作，说，你说你是天使？

    马鹿鸣一怔但随之很释然地说，这个不敢有假，你需要我证明吗？

    孟珀没有听他的解释，而是指着他身后说，你说你是天使，那他们俩是什么？

    马鹿鸣不敢置信但还是小心地转了转身子，唬我的吧。真的不是唬他，他其实转身就看到了，但看到和他的“唬我的吧，”中间有了时间间隔，这就是反应。他继续反应下去，心里说，“这根本不可能，说天使天使就到了？”但嘴上说，“他们是假的。”又进一步地扭了扭头仔细地看了两位天使一眼，表现得平静自然。

    天使之一说，“那你怎么证明你是真的？”

    马鹿鸣说，“那你怎么证明你不是假的？”

    天使之一和天使之二的个头差不多，身材也相仿，但天使之二看着年轻些，脸儿有些肥嘟嘟，看着就爱开玩笑的样子。天使之二说，“我有这个。”伸出手来，手心里一个鸡血石似的圆环戒指。马鹿鸣有样学样，也伸出手来，“这个我也有。”手心的戒指和天使二的一模一样。

    天使之二把戒指吞进嘴里，说，“我还有这个，”一伸手从胸膛里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心是椭圆三角形的金黄色，在他手中跳动，他的胸膛那里的洞敞开着，但并没有血流出来。

    “算你狠。”马鹿鸣说完就消失了。

    天使之一没有莽急，等马鹿鸣说完了话也等他消失了，才抬起手来往空中一抓，先是一个马鹿鸣的虚影子出现接着才是他真实的身体出现，被天使之二抓在手里，提包袱一样安闲自然。

    在天使二的动作中，天使一已经把心脏放回了胸膛原处的洞内，然后摸了摸又完好如初，连袍子都没有痕迹。

    这不过是一个证明，证明马鹿鸣还是在讲谎话，来的两位天使大约是真的天使，而不是重点，所以孟珀开口就问，“你们来做什么？”

    孟珀是第一次见到天使，男天使，和女性甚至女性化一点都不沾边，但这不是她要问的，她得知道他们的来意，也没有一点怕的意思。

    此时的休庐又暗下来，但一点也不影响视线，两位天使的光足够分辨出他们细微的表情。他们俩平平常常，若是换了身上的袍子就和平常人一样，看不出什么奇特来。但他们是天使，天使也许本来就是平常人。

    天使之一说，你听。

    天使之一说完你听，猛然天上一个炸雷天摇地动地炸开，轰隆隆的余响连绵不断，在余响里接着又有几个雷霆爆破，休庐摇晃了一下又摇晃了一下，风雨飘摇。雷声呜咽了一会儿又在漫天炸响，在不同的方向全面开花，雷声威严，一切都在躲藏颤栗和感觉自己的渺小。

    天使之一没有说再看，他不用说孟珀也看到了，雷声中开始夹杂了闪电，闪电放出大光明，但是一点也不是想要的和煦的那种光明，那是惊人惊鬼惊生灵的利剑电蛇和摧毁。雷电有时候各玩各的，有时候你帮趁我我辅助你。焦雷之后是闪电，闪电之后是雷轰。雷中伴随着闪电，电闪中蕴含着雷声。一长串的碎雷之后是一个惊人的霹雳，而电也在几个忽明忽暗的闪耀之后像一把巨斧劈开了五界中某个地方的山岩或者厚土或者深渊。

    雷声阵阵，削壁挖土激起巨大的水柱，电闪映彻，是愤怒和爆发的嘶吼。什么都在动，大到山岳海洋小至蝼蚁蜉蝣，五界算什么呀尽都匍匐，高傲攫取有什么呀全都残喘。

    雷声倾泻完了呼呼叫着消失在天宇某处，回过头来再打出一个嘹亮的响雷才不甘愿地走了，闪电在停顿停顿停顿后忽然释放了它最后的光华，把所有的天和地五界和宇宙照个通明之后也回到了黑暗里。

    接着光明很久的闪电，眼看着黑色绿色黄色红色的雨唰唰唰地砸下来，那不是下而是戳，而是刺而是倒而是灌。当然也是折磨，天宇都凉快下来，海洋飘到了天上，但生灵们的身上早已经温凉无觉，只想到了有的说史前有的说史后的那场洪水。

    接续着雨，最后风也来报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