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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落小说 > 魔王之刀 > 第153章 茶壶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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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是经人介绍和父亲认识的。

    母亲也是甘露村人,娘家姓常。上辈学字辈,她是希字辈。住在我家的南面,隔着两排房子,一条胡同。走老娘(外婆)家很近,出了自家的这条胡同,往南走,进入那条胡同,中间就是老娘家了。说隔着两排房子,原先还不知道规划为何物,房子凑在一起,也有门朝东的,也有开西门的,也有小胡同道子几十米才到家门口的。硬是塞进去不少住户,成了现在的格局。东西两条路都可以去,想走哪条走哪条。西边的路静僻些,不用一路的寒暄打招呼。东边的路是个主干道,来往的人很多。这条路一直通到大队,也就是村委。原先杨家庄,喊山,五步,白家沟等村里的人去楼德赶集或去公社办事,就走这条路。

    迈过东小河,往西斜插到这条大道,往北再往西,穿过我家门前,经过有口井的小广场,一路西北而去。原先我家的大门名不见经传,后来盖起一座名噪一时的“向阳门”门楼,现在还被人不时地怀念着。后话休表。外祖父不知道哥几个,按着“诗书礼仪”的排列走的名字。外祖有子二女三。母亲姊妹中行二。也拜过干姊妹。这姊妹是当村的滕家,后嫁给了南岭的梁家。

    楼德北有个村子叫力里。母亲很早就嫁了过去,姓张。

    1951年朝鲜战争爆发,人民军队要跨过鸭绿江,地方上又是一番热闹,大规模的征兵。不知道为什么地方上老流传着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让谁去当兵就是得罪谁似的,没办法就产生了诸如五丁抽一,三丁抽一二丁抽一的规定,不知怎么一来就扫到了这张某的边,于是和年轻的母亲洒泪而别,雄赳赳气昂昂地赴朝作战了。真是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那时母亲尚未生育,还盼着丈夫为革命立了大功凯旋而归。一等二等,没个踪影。倚门悬望,村外凝思,不由的泪滴衣襟,渐渐的心凉了起来。不破楼兰誓不还也支持,可是战争结束了,三八线都划完了,其他参战的人员陆续回来了,他依然未归。这真的是石沉大海,音信皆无。国内著名导演曾拍过一部电影约略反映了这种情况。是死是活,哪怕炸成了齑粉甚至变节投降,都给个准信啊。

    母亲1930年出生,古老的观念是很盘踞脑海的,即便无意于三贞九烈,立个牌坊什么的,也得安之若素地做她的小寡妇。解放后风气变了,连尼姑都可以还俗谈婚论嫁,何况其他。而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是痴痴的等,再怎么等,都还是没有说法,没有结果。男方家翁婆相继去世,无依无靠了,由村里出面和征求意见,母亲这才又回到了甘露村。

    自小裹了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回到了娘家何以为计?中间通过大老爷家的三姑介绍,他去了惠民伯父家里做保姆,本乡本土的好说话,也有个照应。不知道那时候伯父在军内任什么职务,想来也不会太大,正团或者副师一级吧。但对老百姓来讲也不算小了,不是达官贵人怎么请得起保姆?

    曾祖刘传宝传下三个儿子,刘庆龄,刘庆常,刘庆法。爷爷是老二。

    从小寡妇变成小保姆后,慢慢认识了父亲。或者他们原先也认识,只是不曾动心也没有理由动心吧。二哥的母亲死后,父亲带两个孩子,奶奶疯疯癫癫,日子也不是这么个过法。经过一年或者一年半之后,经人撮合,终于谈婚论嫁,家里再一次喜气盈门。

    母亲磐石一样安安稳稳生活在家中,她的善良足以孝敬老人,爱护大哥二哥。她的勤劳也促使她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门面焕然一新。她的品德也敦促她没有张长李短传言的爱好,也没有走门串巷的习惯,默默而自得地做着她觉得应该做的一切。

    爱情在经过头昏脑涨挖空心思的追求到手之后,还是要来点实用主义的。什么也不干,什么也不会干,品没品貌没貌,如果再桃红李白的风情满眼,那不是要了命么。母亲的自得,就是心里有根,踏实。

    夫妻间的男女欢好是最高尚的品质之一。你说说街上女子打扮的花枝招展魅力十足所为何来?在自娱的同时也是悦人,没有没目的的美,那就是求偶的意思。想不想成功是另一件事情。被人艳羡的看本身是一种赞美,这和道德无关。喜欢一个女子,想和她融合,对男人来说这是对女子最大的尊重。由此带来的后果那是社会附加的。或者只是相视一笑,过去就结束了。这是承认,但永无到达彼岸的一天,因为桥是断桥。法律是道德的底线,不是很笨的人和称得上聪明但又不绝顶的人,都不会去过这一道坎。太笨和太聪明,他们却会无视这些。爱的第一视线是愉悦。然后是生育。然后是生活。

    父亲和母亲生养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名“群”。不知道是否这样写,我查了一本简易字典,群音的共有六个字,平声的两个,囷与逡;仄声的四个:麇,宭,裙,群。我最后还是闹不清楚是哪一个字,只有以“群”做代了。她的相貌,她的特征与神清,我没见过。四五岁的时候病死了或者说“药死了”。

    好像赌气一般,这个孩子的夭折,更带来了父母对后代的渴望,然后我们几个人排着队就来了。你看看时间就知道,三哥比姐姐大两岁,姐姐比我大两岁,我比弟弟大两岁,弟弟比妹妹大两岁。

    母亲勤劳善良胆小怕事,从未和任何人有半句口角,也不爱东门西户的串门,明里暗里都不喜欢说或者听别人的坏话,吃苦耐劳,委曲求全。她虔诚地坚信,老天在天上看着呢。提起她来,村里人众口一词,有口皆碑,交口称赞,伸一根大拇指,那是好人呐。

    眼看着火起,手脚都颤抖起来。赶紧往大门外面跑,想去老虎窝喊人。出门没几步,踉踉跄跄就跌倒了。

    母亲也是裹脚了的,从家门到老虎窝等她赶到了,仙女都下凡了。

    抓住个过路的村人,央求人家去老虎窝报信。自己都忘了喊人,对着大火哀声哭起来,继而又手忙脚乱地救起火来。

    家人还在石窝搬石头,虽然气喘吁吁了,一半还不到。

    报信的还没到老虎窝,老远地就喊起来还一面的朝村口乱指。家人赶紧扔下家什跑到窝子上面。一看村中浓烟滚滚,什么都明白了。慌不择路地一溜烟奔去。

    看起烟的地方好像我们家所在的方位,我心里祈求着不是,但格外发虚,没仔细想,也撒丫子跑起来。

    到了家门,发现东屋已经在一片火海中了。

    救火的人挤满了这边的天井和那边的天井,家里的存水早就空了。邻居家的,附近的,再远一点的都搜刮来了。有忙着去西井打水的,有急忙火速运水的,有爬上房脊断开和邻居家的连接地带的。有用水泼的,有拿着竹扫把或者扁担棍子灭火的,有满头汗水挑着水进门的,有答应着回家拿水桶水盆的,也有护着人不让太靠近伤了人的。也有在房后积极默默扑救的。

    在叫嚷声中,在混乱且也不算太离谱的扑救下,火势渐渐减小,终至火星全无。东屋也已经烧了个七七八八,只有石头垒成的四方形灰头土脸的立在那里,呆愣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父亲母亲给来救火的所有人磕了头谢了恩,又递了烟。众人散去。

    磕头应该是风俗里的一种规矩,意在有难同当,众志成城。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这次失火的原因在我。夏秋蚊子多,嗡嗡嗡的吸血还烦人。蚊帐破破烂烂的顶不了什么事。我还爱看书,看得还有些晚。虽说烛光如豆,但对蚊子来说那是尽十方世界尽在光明里了,所以被蚊子咬得一身的红点。父亲看了心疼,不言不语的去了南山割了一些做蚊绳的草来,晒干了拧成绳子,晚上就点燃了驱蚊子。

    我看的都是课外书籍,父亲或者知道,或者不知道,从没问过。反正“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总是不错的。可能他内心也期望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吧。燃起蚊绳再用功,和不点蚊绳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就忘记了时间,大半夜的不睡。

    第二天清晨,睡眼惺忪的赶着去搬石头,搭在蚊帐附近条凳上的蚊绳可能揿灭的不够死,调皮的一点火星藏了起来,想给我一个惊喜。没想到这惊喜过了头。它应该先是烤着了蚊帐,继而火苗舔舐了虚棚,又到屋顶的高粱秸那里攀龙附凤,最后一发而不可收拾。

    虚棚是我们这里的叫法,就是平着梁头用秸秆和木料做成个长方形,挂在梁头下面。梁头上面的一切都被遮掩起来,干净美观。再在虚棚的广阔白纸上贴上红红的各种剪纸和绘画什么的,就更加的品位不凡昂首天外。

    走了水或者叫失了火后,我静静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我不知道有什么惩罚会雷霆霹雳的降下。饭也不敢吃,觉也不敢睡,惶惶不可终日。南岭的姑姑也下来了,到很晚才走,不知道和父母说些什么,大约就是怕父亲没轻没重的打我吧。

    茶壶碎了别回头。这个故事别说你不知道。我是后来才真切地感到了这句话沉甸甸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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