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小三子，上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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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份荣誉飞进了第八人民医院。

    按说张晓宇不可能这么快拿到医师证，但她确确实实拿到了，这证明了她的天赋和她的用功。

    大鼎主任对此表示了热烈的祝贺和嘉勉，还说连院长都器重你呢，晓宇很受启发很受鼓舞，脸儿红红的，誓言决心的也来了一通。末了主任又对张晓宇的工作进行了指导，说，你还是隶属于综合办公室人员，临时不去治疗系统报到。

    资格证是一个分界线，分成了专业的业余的，一旦成了专业的，就不会再有业余的眼光了。现在你是专业的业余，业余的专业，自内而外的向外突破，这种方法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我和你爸爸感情一直不错，综合办公是个闲差，这也是对你的照顾。临时嘛，贴近治疗不是你的重点，你有了医师证可以个别接触，比如38号。这算一个实习，等积累的经验多了再来说调动工作的事情。

    看着张晓宇有些不理解，赵大鼎主任又追加了一句，这也是院长的意思。

    院方这么决定了先就这么办吧，自己无可无不可，原本以为可以放开手脚一展身手，目下看来是得偏移重点，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策略了。

    她很喜欢这份工作，几乎全身心的扑入了。很忘我，翻翻资料研究研究病人觉得乐在其中，妈妈那里应承下的几次约会见面谈对象，她只是象征性地去了一次，算是宽了妈妈的心。甚至有时候觉得这里才是完美的世界，外面倒有些不正常起来。

    约会的时候你得小心翼翼，装得很淑女，走路说话坐姿钉是钉铆是铆。

    请问你是邓发伟吗？平时说话她的声音有点沙，这时候嗓子就得捏着点。

    谢谢，我是。对方马上站起来，礼貌是必须的，礼多人不怪。

    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这时候可不能直接对着这个小邓，得半转着身子，45°。

    我也是刚到，不用客气。什么刚到，我都看到你来好久了。这时候得一个手搭在肩包的粗麻带子上，大拇指和其他四指虚扣，不能翘兰花指，那显着娇气。另一只手自然下垂。拿手包得右手拿，不能让别人以为你随时会接受别人握过来的手。

    说着对方就伸出手来握手了。这时候要讲究一粘即走，不能让对方握很久吃了自己豆腐，也不能非常明显的往外抽，表现的自自然然。

    如果对方局促很久，憋不出言辞的，你还得有意无意的找个话题。

    你家里——，话要留半句，不能直接问你家里都是什么人？都做什么工作？得让对方意会，秃噜秃噜的往下说。

    男左女右，这是给人的协调观感，也透着自己有教养书香门第过，就你自己来说，你小步在对方的左侧，你的右边就是他。

    对方有问，你可不能说我在精神病院工作，得说某研究中心办公室工作，对方细问就说保管资料制定计划，这是妈妈教的。

    临了分手，对方说，你看我——，你同意了和不同意了都不能直接说，得暗示，万一这块云彩里有雨了，也为以后留个机会。

    某次，就素面朝天不施粉黛的去约会了，大大咧咧本性暴露无遗，樱桃一颗一颗的往嘴里丢。

    我在精神病院工作。什么这个那个的，就是治疗精神病人，像哄孩子一样，轻不得重不得。接着大谈特谈起病人来，对方明晃晃的手表看了一次有一次。最后连个告别说再见都省略了，各自把各自丢进人海车海里。

    史丁21号，很自恋的一位先生，先低下头去，又昂扬的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晓宇，晓宇立即伸出大拇指；又是先低下头，猛然抬起来，右手虚拟地整理一下头发，期盼赞赏地看着张晓宇，她立刻毫不迟疑地亮出一个大拇指；又是先低下头去，梳理一下乌黑亮丽的头发，痴痴地看着你，不，看着王晓宇，晓宇这次是伸出了两个大拇指。

    语言这条路可能被垃圾塑料袋带着钉子的废木料和一团一团的头发以及水泥块塞满了，但大拇指却是都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用这个来启示，可能有望让他从原野里的混沌中找到一点灯火，回到可爱的故乡。

    外物真的不可以万能，但外物通过内因而起作用可能能，任何的感动都因为情感的辅助，否则人世间只可以干净而没有温情。

    而在巫师的眼睛里，人间可以很温暖，但绝对干净不起来。

    巫师的眼睛能看见更多的东西，那我们不在意的好像有黑影飘过又好像没有怀疑自己眼花，其实就是有故事的。一团空气忽然变得浓稠或稀薄起来也一定是有原因的。映日荷花别样红，箭似的一道风把直溜溜长距离的荷叶都弹动慌乱起来，估计也是有什么无形的脚步登萍而过吧。就像我们乘凉的时候忽然看到在没有风的境况下一枝树枝忽然摇动月影。

    他想，如果某一天他成为了暴君，他的国家内只有两种刑罚。首先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他们的门牙敲掉。这是必须的。某个郡城是否说话时透风撒气得多，说明了这个地方的治安和对法度的尊崇。第二条就是根据罪行大小拘禁起来，饿了有齁咸的咸豆吃渴了有盐水喝，看看能坚持多久。这要体面得多，比在额头上刺字涂墨（墨）割鼻子砍脚（剕）砸髌骨割生殖器要人道多了。历史上特别是则天时代的酷吏的名堂在他这里废止了。门牙是小事，吃咸豆喝盐水的日子是大事，前面几天也许能熬过来，越往后越难以挺住，这无法形容得出。只知道在他的国度两件事情必须提一下，一是牙医牙业空前的高涨繁荣，技术水平蜚声海内外。一是研究如何舒服地自杀，一时间《自杀指南》发行量无限刷新几乎人手一册了。想要踏入不归路的人们都无一例外地首先选择好了怎么从容地结束生命。

    其实，如果把人规定好五十九岁的时候必须死也不错，差不多了就了结吧。如果真有哭着闹着不想死的，只有一条路，在生命授权书上签字，到乃波园做实验。嫁接成动物或者植物的样子，每十年送往太空一次，寻找空间生命。

    巫师想到这里，笑得含蓄而破格，凌乱之后又是一张平庸的中年男子的脸，那笑声却桀桀嘎嘎的停不下来，像一根根青刺鼓破耳膜来到胸腹间乱刺乱攒，听过这笑声的人都有嘴里在嚼草根的感觉，干干的草根混合别人吃甘蔗后吐出来的渣滓，一同丢入嘴里。牙神经已经麻木粗大，过滤出来的尖锐让你想起大口大口的呼吸是多么幸福，这时候头上长出角来你都认为本应如此。

    青刺不是老刺也不是幼刺。老刺扎过来太硬朗，是一种进入而不是穿透，缺少了修饰和滋润；幼刺是一种钉住而不是留恋，少了穿透的动作空间和凝神的想象。青刺不会老刺般嘎巴一声折断了，从灌木丛中的枝条上闪出身来，带下一块树皮不可能，大多是刺在肉皮中，这种疼痛是甩甩手；青刺也不会幼刺一般歪扭一下进行完了，刺扎进一点点，刺从树身上脱离，这种疼痛是吸口气；青刺却会让你跳跳脚。青刺不疾不徐钉住就不松口，热情奔放踏歌而来。走了之后也得回味绵长，余味不穷。

    他就叫巫师，名字没多少人记得住。领导曾找他谈话，本意是说这名字听着邪气，你还把人家小于叫小三子，“小三子，上刑”，这叫什么话？你以为是大内天牢啊。接下去说着说着，巫师巫师的就叫起来，等发觉了就苦笑。反正单位不对外，称呼什么的不重要。万一再来个自助做实验的，人家一听“小三子，上刑”吓得脸色都发绿了，不知今夕何夕。就不能温馨一下吗？

    这就是微分子应用研究中心的周满仓周主任。

    这会儿他正扭过脸去，看着明媚的窗外，辨析鸟鸣的声音。他在想什么？

    张晓宇的读心术已经有了三分火候，如果她在，大约会读出来一些内容吧。

    读心术至今已不怎么流传下来，大体分了四步。

    一是言谈举止的推敲。从已有的言行上推理出面对某些状况的反应。某人是酒徒，一定可以从酒上害他。你的仇敌精研风水你就要比他更懂。

    二是见微知著的积累。五官特征步态特点都是岁月的凿刻。走路没有声音的人早熟，过早出现抬头纹的人因讲义气而吃亏，比较的晚婚。

    三是听风辨气的观照。被读的人在我眼睛或灵光的笼盖之下，呼吸，身体的气味，眼神都是讲读。爱躲开眼睛注视的人，或者被野蛮地冤枉过或者兄弟不全。

    四是不分彼此的合一。这时候我就是你，你的所思所想情感意志会从我心里流过。这时候已经不叫读心术，而应该称之为附体法，而且是高级附体，不影像受体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