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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落小说 > 魔王之刀 > 第200章 讨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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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晚上九点左右,烧退下来了。

    这中间他一直不停地出汗,头发湿漉漉的。爬山过村走了长远的路才来到这里。张晓宇附身给他擦拭头脸,闻得到那股酸味。头一会儿摆过来一会儿摆过去,身后边有狗追着咬他。等他安静下来,她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慢慢凝定下来,睁开眼,看着一圈人里里外外忙活。他醒过来,周围的人都热切地看着他。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弱弱地说,谢谢。

    众人七嘴八舌地连说不用客气,收拾起东西,保重,你还得观察,别乱动,这里有值班的,哪里不舒服了拉铃叫我们,前脚后脚的离开。

    她想他身上也一定湿透了,洗澡是不能的,得叫她换一下内衣裤才行。这话怎么说呢?她有一刻的羞赧。可是他还是个孩子呀,走了很远的路来到这里。不像是直接来这里的,看样子他在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泰城八十八医院的诊疗是爸爸患了脑血栓,这种心脑血管病现在很多发,辛亏来得及时,路上也简易的得到了治疗,这很有用。现在基本上无大碍,后遗症会留下一些,不过不要紧,他这算比较轻的。回去继续用药,这是药方。一年半载的来查查,没办法,就是治疗巩固,巩固治疗。

    钱也没有怎么发愁,用的是大伯的医疗卡,算是冒名顶替。享受的还是高干待遇。

    接下来孩子知道,他得挣钱去了。

    于是就不停的乞讨,每年回家一次上交了钱,休息几天。然后就是天涯海角的讨饭。

    某日途经一处村庄,站在了一个门户的前面,门开着但里面没人,他就等。乞讨生涯磨掉了他的热情,但也激发了他的倔强和坚持,在这一个门口没有讨到一个说法之前,他绝不会离去。就算前面山珍海味或者遍地黄金,也得等这一个走完了程序之后。

    这是一个朝西的门,院墙和房屋都是石头垒成的,里面六间房屋,大门却是一个柴扉。就是用些木头条木片和一些荆棘甚至玉米的秸秆缠绕在一起,开了就一天的开着,晚上才拖拖拉拉的关上。

    人回来了,是个四十多不到五十的妇人,修着短发,一脸模糊的笑。

    关于年龄的智障是围绕喷泉大理石的水光,年老的有少年的影子在里面,总想跑出来撒野。年少的有胡须白苒的携带,经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为了说服回忆。贵妇的鬓边有野狼的徽章,翠绿的女子把诈骗用光了,没有了行囊。

    进屋吧,我给你弄好吃的,甚至我还给你一些钱。别犹豫了,住下来。明早我早早叫你,耽误不了你的工作。

    女子的诱惑打动了他,他非常想住下来,哪怕一晚。

    心往前去,身子却往后挪,他不发一言,不声不响的离去。

    妇人寡欢的脸上从热切转到了哭的前奏,他不可以,他不能,他在心里默默重复着四个字,守身如玉,守身如玉。

    人可以被燃烧得只剩下空架子,原来很多河流的断流就是这么被吸干了水分。根本没有人在旅游,是一包一包的垃圾从城市带到了山里。狼们的草原,乳汁干瘪了,天空垂下了大好的头颅, 他丢了这一个门口的饭,肚子却饱胀起来。他知道他可以很久不吃饭,但吃饱了也可以再继续吃。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很久没洗澡了,清凉的河水把身体弄凉,水像鱼儿从身上滑过去。水桶掉到井里去了,大人把他捆绑起来,放下他去捞水桶。井口越来越小,气温也越来越凉,马上就要越界了,他哭出来。摇动着井绳,嘴里戚戚呜呜大叫。

    三十八号,这是你替换的内衣裤。你换下来,就怕着凉感冒呢。

    怎么能不害怕?井口上的人越来越遥远,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给你温暖,温暖总是很短线,那是一种遗弃,彻底的遗弃。下面黑咕隆咚的藏着能使我们惧怕的各种可能,有青青的树枝一下子变粗和伸展,不停地翻滚。你看的时候,它就不动了。上面的每个叶子都是一个孩子的脸。更大的恐惧是不可知,旁边有一个洞口哦,那里怕是有一个万万年的大龟。

    嘻嘻,还不好意思了。我们这就出去,你换好了我们再进来。在被窝里换就可以,哈哈,没人偷看。

    大龟张开大嘴,一下子把你的头含在了口中。沉闷的热气经过你的七窍和头顶传入你的身体,奇猛的燥热在全身流动。痒痒的麻麻的肿肿的刺刺的,你期望自己昏晕,但愈加的感知强烈。好多人在土墙的那边聚会,忽然犬吠传来,人们跑了个没影。当街的一颗芙蓉树飘出一颗一颗红绒球。

    墨迹这么半天,换好了也不吭气,你呀,你感觉好些了吗?

    夜深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来看你,这衣服我拿走了,看什么,弄不丢,明天还给你。再见,笨笨小孩。

    嘴里说着,心里气恼了一下,咋喊人家笨笨小孩呢,算了,喊了就喊了,他貌似也没生气,我本来不是想这么喊,是嘴自己这么喊的。

    这不像回去,是从家里去某地打理一些活计。打工是一种迷恋,被残酷围绕又被家乡醉心,一切都美好起来。

    三十八号准备睡觉了。他这时候对周围的感知觉察比原来超出了三倍的距离还不止,并且可以明察秋毫。他睡觉是又到了高高的南山顶上。摇晃一下身体调整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敛气敛神与山合二为一。不行,孩子还在井里呢,得先弄他上来再说 井里的孩子已经上来了,或者没上来从井里去了别的地方。老乌龟送给了他几千年的玄功,在孩子幻化到另一个地方之后,它开始变小变得苍白,忽然就裂成了几个干干的碎片。碎片着地又变成了数条蚰蜒和蜈蚣一样的小龙,蜿蜒着四散爬开,接着消失了踪影。

    孩子还是走在乞讨的路上。

    是小道和土路。山的羊肠小道,有个山人在那里刨坑,在挖掘什么。山道就是挥手的亲热和离别的呐喊,转三个圈子了,山人还在不远处挖掘。你到了山脚下,依然看到山人围着一堆新土翻找着什么。

    群飞群居的山鸟用一种古语说着稻草人的坏话,土路因为梦的倾斜也高低不平起来。那山的景色忽然被树木笼罩,看不见的夕阳和看不见的心事是一个道理,都蹲踞在你要前往的地方。

    走着走着就到了山林之中,进了山林进来的路就没有了。那边有条路,不用翻这座山就可以直接过去,可是执意的非要走这一条,随意就是宿命,在每一个乱草和浓烈的灌木丛中呈现。山林越来越大和密,好像千年的时光这是这么不经意的几个眨眼。那边有水潺湲地流淌,两间小草屋立在水边的空地上。屋门闭着,屋边的右侧有两个稻草苫起来的圆圆的苫垛。四周很静。门口的大树俯视着他的到来。

    等了很久也没等到人来。他继续迎风站立着。夕阳沉到海水里,去沐浴它的又一个黎明。来的路记忆着时光,而晚上可以偷工减料,推开一扇门就是东方,洗浴之后的另一道门就是早上。头顶上忽然有樱桃籽掉下来。抬头看,一个小女孩坐在树枝上吃樱桃,黄袜红鞋,悬空的双脚一来一回的摇动。是张晓宇。喂,你来这里干什么?你怎么这么小了?

    要你管,跳下树来的张晓宇凶巴巴地对着他吼道。吼叫是一种幸福,是成长的佐料。山花在朦胧里亮了一下,黄昏只有黄没有昏,天光月影把那时光弄得如同白昼。

    故事只要一开始就会在时间的长河和广袤的地域上流转,如果我们获得了千百年后的记忆,那么就会发现每一个人看待这故事的触角都不一样,并将永远延续伸展一直扎根到历史的深处。没有人做别人的标本的自觉,但很多人的路除了重复之外就是在轨道之内运行,抛弃呀放下啊,豁达呀想开呀,都成为了语言的外延而不是内涵。

    你,你怎么这样,这里是哪里,你怎么进来的?

    笨笨,真没叫错你,你就是笨笨,你还蒙在鼓里。这里是天堂,你知不知道?

    她一说,三十八号接着就知道了。

    孩子还发憷地立在那里。每一个孩子的委屈看起来都像一个天堂的失火,他是眼睁睁看着一座又一座宫殿倒坍。大人关心着自己的麻将和算计着别人送来的这箱子酒该送到哪里去。孩子笑的时候这些坍塌的宫殿又会完美的出现,所以天堂还是天堂。没有了天堂,我们还拿什么来仰望太虚呢。

    人世间流传下来的天堂有三种,一种是古典普惠的天堂,一种是心间意会的天堂,一种是真实难以抵达的天堂。

    第一种是描绘的天堂,古今中外都进行了多线条多层次的探索和积淀。这个天堂,是人们的希望来建造,希望来烘托才完成的。那是云层之上的一个立体,天外之天的唯美存在。首先上至帝王下至引车卖浆者之流的长生在这里得以实现。其次无冻馁无饥渴,维持生命的任何东西在这里都轻轻巧巧的被解决。再次,情感的任何需求在这里都可以凝固。你可以和心爱的人无尽期地厮守下去,你的仇敌现在变作了宫殿之上的石头,永远不能翻身。你可以子孙满堂,可以贵为帝王。反正只要不冒犯天条,你想干什么干什么。你活腻了也自杀不了,你得痛苦而清醒着忍受一切。这中间有两个渠道,一是做梦,亲历一下实现一切的过程。要不就是私自下凡,重温一下做人的感觉。一是打坐,把时间调整成四十一亿光年等于人间的一秒,你就闭关吧。

    第二种是不同体的天堂。茅屋流水老树是晓宇的天堂。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刘郎干什么去了,入山学道和仙女厮混去了,去时杨柳依依来时雨雪霏霏,城池更迭人面全非,陌生之外还是陌生。要不就是去种玉,还管理着一片桃林,几十年后红尘数百年,你念念不忘的红袖的孙子的孙子的孙子都已经念过五十,天纵奇才地吟诵白发三千丈。天灵地精在所多有,一不小心吃了几颗,你就千年万年的活下去吧。不游戏红尘你还能做什么?

    这第三种天堂,从有人类历史以来没几个人达到。是真正的山外之山。它一点也不远,很可能就在你的面前,你无法看到;也可能很远,远的连呵出的气体都经历了无数个寒冰纪。到不了是因为创造它的人不想让你到得了。比如眼睛,我们看到的地平线银河太阳系等等,那是一种错觉。在制造眼睛或者安装宇宙的时候都做了不少手脚,没有人可以抵达那里,这不被允许。认着你们折腾,我就在你的对面,你咋还看不清楚呢?我就是道路的意思是“我”就是你,你得自己化成了道路才会回到这里来。舍命?太小儿科了吧,不是那个意思。哪个意思?我说了你未必信,信了你未必行,行了你未必坚持得住,坚持住了还得看我乐不乐意。

    面壁图破壁,痴迷桥路西。中有两碗水,容尔留破题。

    张晓宇回了自己的房间静静心喝了一杯水就开始洗衣服,洗完看看外面的夜空,有沙沙的风的脚步,就把内衣裤晾在了自己房间自东到西一根蓝色外包皮的铜线上。拉伸一下皱褶,抚平一下折皱,拍打拍打裤脚,婆娑一下圆领。看了一会儿想了一会儿,收拾床铺灭灯睡了觉。

    任何的安居都不是处所而是踏实的感觉。感觉什么都不是自己的了,你才会想着拥有。睡眠也是这样,多了少了都会把来路切断。孤家寡人是你在梦的中央土丘上被感觉,不想着出来了,绣花的女子才会自荐枕席。

    乞食的孩子来到了自己的地盘上。

    河边的平地上起了两间草房,门前高大的数株树,草屯子戴着草帽傻愣愣站在那里。翠鸟跑哪里去了?潺潺的流水从来不停歇,高处来低处去,也不知道流经哪里去了什么地方,只要这里是自己的地方就行了。

    他认出了我,是因为那两个馒头吗?

    我小了吗?在一切世我都在他身旁,而他只记得那两个馒头。

    他问,这里是哪里?

    偏不告诉你,随你走多少天还得回来。“这里当然是天堂”。他四处望望,大煞风景地说,我饿。

    我也没有吃的,我陪着你一起饿着行吗?

    我其实也不饿,可是我要讨饭去,还得讨十多年,把供养都完成了,再来你陪我饿着,我也陪你饿着。

    笨笨你来看,孩子通过一方水晶片,看到了三十八号辛苦着代替自己去讨饭。

    天快黑了,正在家里准备吃饭,陪着爸爸。那是宿舍大楼的一楼一门洞右手侧。

    宿舍的一切都是临时的,乱糟糟。茶壶茶碗都是为了父亲新近购买。

    他上班去的时候,父亲就在那边的篮球场一角摆上桌子喝茶,他回来的时候再把桌子搬回家。

    父亲这次来也还是要打一阵子针。巩固病情。

    这些年靠着药物维持,他身子骨一直很好,病情没有加重,但也不见好。但这就够了。

    比父亲早得病晚得病,得了和他一样病的病人,都早早去世了。

    生命的挽留和救治本来就是拉长的机会,可以等着很多的来临。再拉一次,再拉一次,疲倦的天使可能累了,千里眼害了眼病,万求万应的观世音去了揭谛揭谛国讲道未回。轮回的来源处是真的没有了轮回。了得身心本性空,斯人与佛何殊别。

    靠自己是一个误区的话,信靠上帝是否也是。尊严生命绝不会出错,错的是什么呢?

    他忽然知道,这是表达出了问题。那就是走到了两边。有这个两边,也没有这个两边。但绝对不是中间。

    是哪里呢?是哪里呢?

    是这里,刚才。就是你刚才读或者默念是哪里呢是哪里呢的时候前言未断后语又连的那个一刹那。别回头,回过头来又没有了。

    耶稣的比喻也是一样,真理是不存在的,但真理绝对存在。到了尽头没有了真理,但只好用真理来说。这个一不是那个一,不能没有一但不能说一。

    唉,饶舌了,求饶恕。

    父亲得了病也就罢了,人老了就会得病。母亲操劳这么多年,看着叫人担心的老五也有了媳妇,生了孩子,就很欣慰。

    但欣慰也代替不了不得病,她得了脑瘫,站都站不起来,必要的时候得爬着走。

    五弟两口子负责照顾老人,自己负责出钱。

    钱来了就走,根本不留一分,做了梦都是去天涯海角的乞讨。

    父母是我们的来源,感念天地盖载之恩,感念父母养育之恩,感念君王家国之恩,感念师长教导之恩。一切的存在都是为了我们,我们予取予求何等骄傲。而傲慢只要高昂着头,我们势必永远贫瘠。

    讨饭也是一种生活,不关乎拥有。

    三十八号一直让家里人坚信,他有钱,在治病用药上不要考虑钱。

    天快要黑了,准备上饭菜,就差摸起筷子往嘴里送了。忽然墙根下的暖水瓶爆炸开来。

    他心念一动,觉得不妙,去找来三个制钱(就是铜圆)让父亲摇六爻,找来易林一翻,知道大事不妙。对父亲说,先吃饭吧。明天咱回家。

    话没落地,连队的文书送来电报,母病危,速归。

    回到家到底也没见上母亲一面,她已经穿戴整齐地躺在棺材里。

    他哭,没有泪水。

    没有泪水,心在刻刻的哭泣,人生原来就是这样要死亡和抛弃一切。

    出殡的时候还是哭不出来,但泪水一直断断续续的流,脸上的两条线湿了变干,干了又湿了。

    看着讨饭孩子也哭了,张晓宇非常的不忍。

    笨笨,对不起,这里没有路,我无法送你回去。目的就是路,路就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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