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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些故事在人们的身边，传下来的时候主题都很明了。说有一个人受伤躺在污泥里，身边的财物也都被抢跑了，终日的号啕。第一个经过的人没有救他，看了一眼就走过去了。第二个经过的人也没有救他，装着没看见其实什么都看见了，走了过去。第三个好心的人救了他，带到城里并且安排救治，等伤好了资助他离开。
或者说，有一棵树能结出极甜美的果实来，春天的时候第一个人经过，但他等不到秋天就走了。第二个人也不能停留，非常叹息地遗憾着走了。第三个人来到，这树的果子都归了他。
可是，有一个人不愿意做第一个人，就是起始的。也不愿意做最后一个人，就是末后的。他只喜欢做这第二个人，就是中间的那个。但是他还想不能对受伤的人不管，也能够等着时间摘果子吃。不知道这能不能，行不行？
第一个人，那是故事的开始，什么都事先先安排下来，就像狮子要吃面前的羔羊，并且张开了口。第三个人是故事的结束和转折，后来他们过着幸福的日子，或者知恩图报结草衔环，或者因为这样所以所以什么，故事突然非常紧要起来。
第二个人被忽略了，顺笔一提只是个气氛，或者世道险恶或者生不逢时。也可能是顺口一说，语气连贯并且铺垫了叹息，心思都跑到后面去了。
但这个人就喜欢做第二个人，轻轻的来了轻轻地走，伤者治愈果实嘉美。
这个想法是他的心事，不好放下。一直的以来喜欢苍白孤苦但也站在繁华树下和连接悲悯，但后来不知怎么做到的，竟然成功了，这都是从心开始的。
心事之前，三十八号一行人已经进了村子。
如团的声音突然消失，一个村子突然出现，村子在迷雾和雨中安静，有围起来的篱笆长长远远的保护和装点着村子，更远的老树披着蓑衣。
走向声音，也就是走进村子，绕路是一种办法，但又多了一桩心事。不如先破开这个泡影，再去叮当其他泡影，心被蹂躏过但不会屈服，低头只有自己的影子，宁肯不看而是踩，才会发现其他的影子，影子呼唤光明，但不是自己的影子，今古的故事一再证明真的没用。
进了村子村子就很大，大到有城乡之分，回头已无来路，迷雾远去了好远，天也晴空起来，这里的人们都在说旧城的故事。
别墅已经落伍了，现在最荣耀人的是旧城。
旧城是有钱人居住的地方，在城市的边缘但是挨着山，是在山里。那里有水，却必须没有电，没有楼房，但有居住的地方。一些低矮的土坯房茅草房和石块房子，也提供了窑洞和穴居，拒绝现代建筑的一切元素。
山是青的，水是清的，天空和云彩也很轻，居住在这里人的心清不清就不知道了。挖野菜，也吃五谷杂粮，没规定不穿新衣，但居多的人都穿破旧的衣裳，破了个洞或者布鞋顶出脚趾头来也不在意。不谈工作不谈谋生和军国大事，只是享受旧的美好。
一些绕着圈子偷着摸着进来的孩子看到这情景就在大街上高呼，我们也是有钱人了，我们也是有钱人了。
但大人们知道他们不是有钱人，甚至也从此过的不是安稳日子。
有钱人用钱来过了他们的日子，他们却过不了他们不想过的日子，这就是差别，也是那第二个人。他们没有因为有钱人过了他们苦哈哈的日子而欣喜，因为这中间好像有一些什么东西被丢掉了，不完全是有钱人千方百计用商业的经营抢了他们的钱，而是日子。一个圈画圆了，首尾相接了，但那不是他们的圆。
为什么？
他们开始思索，而思索用的是心。
心是什么？
心是所有的肯定，肯定是或者肯定不是。它是就这样在这里，铁板钉钉和俯首听命，没有任何的疑惑。没有父母就绝对没有自己，剖开胸膛就是心，过了铁桥就是过了河，水挑子里装的是水，装油也是挑子，知道的是肩膀。
心至少有三个属性，或者更多。
其一是不满。不是不满意领导或者群众，而是很空需要装满而且永远不能装满，什么时候任何地方都不满，就是欲壑难填。感觉满意是需要这种满意，也还需要其他满意，没有更多的满意，满意又成了不满意。有的说，如果对照起来，是和空间有关，空间未满就是人心不满，受制于时空就是恶的开始。有的又说，就是说时空是不完全的，时空残缺是因为受制于时空，残缺就是留下了通道，同时也留下了影子。影子用来启示，通道才是目的。满意和不满意在于人心，人心长在身体内，在其内是个遮掩和影子同路，觉得到它就是筑了一座桥，直接达到身体。有的最后说，知心是为了知体，知体是为了知体所在，就是时空。也就是说心在某处，时空也在那里。
其二是背叛。背叛就是反悔，钢钢的反悔，把所有的是都加以否定，重头来过，然后继续再一个来过。背离背弃背信背义等，背的意思就是相反。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然后拥有的又是轻佻的失去，又来叹息。只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然后新人旧新人来。“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只有盖不完的监狱，没有收抚的人心。一代代战争，一代代旧伤覆盖新伤，人心成了补丁。永远不是这个，永远不是现在，因为时光总是失去，一切都是时间的过往，时间成了伤疤，永无追回，一路奔跑，跑到影子都在背后跑丢了，新的跑又是新的老去。哎，支持有情光阴的就是它的无情。没有无情又怎么知道有情，人身一宇宙，此言非虚呀。
听到固丛这么感叹，众人俱心有戚戚焉。
固丛是这个部落的长老，他们不叫村长而叫长老，他解释说，长老说的是年纪，而村长这个词在后世也已经背叛了自己，形容一些形容不出来的。你才是村长呢，你全家都是村长，你家的孩子自小就是村长。
祖宗庙前一个手掌树，树叶的样子像手掌，拍起巴掌欢迎风的时候更像手掌。树上有几十个老鸹窝，每天的粪便都滴在手掌上，手掌什么也握不住，干了湿湿了干。
长老，请问，方方说，心还有什么其他的属性吗？
其三就是空虚。这不是我的，这也不是我的，这个不长久，那个也不长久。“已过的世代，无人记念；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记念。”没有进村进城的路，没有人知道。捕风捉影，没有实诚，繁华如锦又是过客。而这就是时空的空，不空出来没有时空，空出来了，是时空了又不是时空。天下四方，古今未来，是什么在活着唯心而已。
所以，方方好像明白了，时空之空必须空，叫心这么感觉到。它又不空，心才无处安放。就因为无处放才要放，这就是要做第二个人吧。
固丛点点头说，富人的圆圈不是穷人的圆圈，那是叠合起来了，把它直立起来看，分开看个仔细，有两个点集合在一起。就是生前死后，这指的是圆圈之外的时空。就是穷人和富人，这指的是共同面对的宇宙，也就是时空，圆圈之内。而且，富人过穷人的生活就是背叛，穷人过不了富人不过的生活就是不满，他们都在空虚之中。这是形式，而全部的形式都是肯定否定和化为乌有，就和失去记忆一样。
形式这个词的本意也被遗忘了，什么是形式？形式就是学习和模仿，是形那个式，像那个样子和奋力的达到。身在时空，身就有了时空的式和形，心来表明但一直表明不了，式不了也形不了，它挣脱不开它的属性和限制。
很熟悉的一句话就是又何必挣开呢，在里面就要永远在里面，因为外面的事情不用它管，自然有灵去接手。在里面就是在时空中，已经在时空中了。在里面就是心是时空的空处，时间是空间的空处，空间是时间的空处，心把时间的空处给了空间，又把空间的空处拿给了时间。时间和空间都满了，心却空了。时间和空间不能不空，那是各自时间和空间的特性决定的，它们互相提着礼物去送给对方，却遇到了满的问题。于是先把礼物都送给了心，时间空间才可以你空我我空你，而且等着心来。
有礼物多好，就是有空处多好，心把空处真的空出去，就是转移。又去帮着时空你空我我空你，空而不空不空是空，这是最大的搬运，就是天道，日月星辰莫不如是。心就成了富人。把第三个人的果实和救治之功都空到自己这里来，而他依然可以做他想做的第二个人。
谢谢，谢谢，三十八号想要哭了，他说，那两个故事的结局的确是那个故事的结局，但是都是讲给第二个人听的，不重视的地方才是空处，我知道他们做得到的。他抬头望天，好像印证了某些东西。
“你不知道！”固丛忽然发起怒来，一字一板的说，“人们见惯了交战，那都是常规战争，是错误的战争。参战人员永远缺少了一位，你说的‘他们’都死了吗，还是都活着？”最后的质问，固丛几乎是大声喊出来的，引得他的胡子都在下雨。
三十八号被喝问的愣怔住了。
片刻之后他飞起身体来，在手掌树上飘，一把一把的揩拭树叶子上的鸟屎往自己脸上胡乱的涂抹。
他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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